《北地春(NPH)》 赐婚 午后。 尚且是初春时节,有两只黑黄相间的黄鹂儿,落在听雪堂院里那颗大桂花树的枝桠上,婉转悠扬地叫着。屋内林知意正在做女红的动作,随着这清脆的啼鸣,一点一点地慢了下来。终究是抵不过周公美意,针线从指尖滑落,在只余鸟鸣的静谧中,美人支着腮,靠在小几旁睡着了。 她这一觉睡得不甚安稳,做了个没头没脑的梦。具体是什么内容她记不真切,只记得先是梦见一个少年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地喊“姐姐救我……”其次是一个男子坐在石桌边对她道:“阿月真好看。”最后连人都看不见,一片空茫中只听到有第三个声音叹道;“若有来生……”阿月是林知意乳名,她素来体弱,母亲还在时就极少让她露面,母亲仙逝后她就更少出门了,拢共见到的外男就没有几个,梦里那几个男子她更是一点印象也无,他们如何得知她乳名来?更叫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听梦里那三人说话的时候,她竟然感到心里一阵深深的悲伤,醒来时腮边还带着一点凉意,伸手一摸,不知何时落下了两行清泪。 没等她细想,一阵嘈杂声从外面传来,心道不好,她赶快用帕子胡乱抹了两把,把眼泪擦了,又对着铜镜看了一眼,所幸,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与平时没什么两样,眼眶也没红肿。刚做完这些,笃笃的敲门声就响起来,是她的两个丫鬟雪淞和雾澜。 “小姐,老爷和夫人传话请您去前院,说是有要紧事情。”林知意一听这话就有种不大妙的预感:“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两个丫鬟齐齐摇头,都道不知。 罢了,左右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然喊的人该是林兰芷才对。略微打理一番,两个丫鬟扶着林知意来到前院。平阳侯,也就是她爹林德正,和林德正的续弦吕氏早就已经等在那里,对着一个太监打扮的人点头哈腰的,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林德正一抬头,看见林知意走近,马上笑着对她招手,这也就算了,居然连那吕夫人也破天荒地对她露出了一个怎么看都是真心实意的笑,看得林知意心里一阵恶寒。她这便宜爹平时看见她就跟没看着似的,便宜后母就更不用说了,没鼻孔朝天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的心提了起来。 那宫中来的太监瞧着很有些脑满肠肥,这会笑呵呵地立在树下,见到林知意,两眼一亮,赶忙甩了甩拂尘迎上前来。 元喜是当朝大内总管,此番他来平阳侯府乃是替皇上传一道赐婚圣旨。他先是凝神仔细打量了林知意一番,然后不住点头,眼前这姑娘,这身段,这样貌,的确是一等一的好,即使带着显而易见的病气,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容颜,反而更添了几分西子捧心的风韵。难怪平阳侯那么有信心同皇上自荐。林知意也认出来这太监是谁,遂同他行礼问安。元喜赶忙侧过身子,并不受她这一礼,随即又还礼回去。开玩笑,虽然这圣旨因何而下他们心知肚明,看眼前这位的样子也知道她多半在府内不大受宠,害,谁家愿意把受宠的宝贝千金送去那种地方啊,听说这还是嫡女呢,元喜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但不论从前怎样,也不论她日后如何,这圣旨一下,她的地位就摆在那里。能在皇宫里混出头的个个都是人精,做事也滴水不漏,看碟下菜的事情只有那些个目光短浅的人才会干。这样想着,元喜愈发恭敬起来,从怀中取出圣旨。 一旁早有下人拿了蒲团垫在地上。雪淞和雾澜扶着林知意在蒲团上跪好,随后同周围其他人一起,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元喜清了清嗓子,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平阳侯府嫡女林氏知意,品行端庄,恪恭持顺,柔明毓德,克娴于礼,恰逢妙龄之年,特指婚秦王世子正妃,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念罢,他躬身向着尚且没反应过来的林知意笑眯眯道:“林姑娘,接旨吧?” 林知意垂着头无声地长舒一口气,竟有种“果然如此”的释然。她平静地谢恩后起身双手接过圣旨,又朝身后轻轻喊了一声:“雾澜。”雾澜会意,赶忙从袖里掏出一个装着金叶子的荷包塞给元喜。元喜连连道谢,接过后在袖中掂了掂,心中满意,对她的评价又高了些许。 送走众人,林知意带着丫鬟回到屋里,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倒没有多少惶恐不安,就是有点小小的失落。两个丫鬟也面面相觑,雪淞忍不住道:“小姐……那秦王……”世人皆传,那戍守北地的秦王长得是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画像可止小儿夜啼,这样一看秦王世子又能好到哪里去?他们确是守护大周朝的英雄不假,可那是对于接触不到他们的百姓而言的,真要自家小姐嫁过去可就得另说了。更何况北地苦寒,原本在大夫人仙逝后,小姐的地位便显而易见地一日不如一日,这下可好,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坏事都叫自家小姐碰上了。雪淞气道:“肯定又是夫人和老爷说了什么……” 眼见着自己的丫鬟嘴上没个把门的又要说些大逆不道的话,林知意只觉得头又疼起来 ,太阳穴突突直跳,赶忙从桌上的糕点盒里捏起一块奶皮酥塞进雪淞嘴里,无奈道:“别再说了,仔细隔墙有耳,回头挨板子。”随后也忍不住幽幽地轻叹:“没想到,我竟要嫁个丑男人。” 但想想也是。她一个和秦王世子八杆子打不着的世家小姐,自幼因为身子不好,娘亲鲜少让她抛头露面,而自娘亲去世、父亲将原先的贵妾吕夫人扶正后,吕氏有意让自己的亲女儿林兰芷把林知意压下去,再加上林知意自己也常以身体不适为原因,前往各个宴会的机会都是能推就推,推脱不了的也尽量远离人群不引人注目,是以即使她是上京内一等一的美人,也未在各大世家中传出什么名声,更别说让皇帝记住了。如若平阳侯不提,陛下考量联姻人选时绝无可能会想起她来。而平阳侯会提起她,多半和吕氏脱不了干系。林知意也知晓,自己在平阳侯府一天,吕氏和林兰芷就会不安分一天,左右她也不在意侯府的家产、地位等,去往北地,说不定反而会更好。她已经开始做起心理建设,倘若那秦王一家当真长得不堪入目,自己也要学会泰然处之。 事实和她们主仆三人猜想的倒也差不离,还要从前些日子北地大捷说起。去岁冬天北地边境有匈奴来犯,秦王虞凌霄带着世子虞堇年和次子虞辰司,领兵大破匈奴。捷报传到京中,起初可谓大快人心,但渐渐地便有流言四起,说是秦王功高盖主,再加上他是大周唯一的异姓王,恐有脱离朝廷掌控、准备谋反之嫌。三人成虎,到最后,当今皇帝也起了疑心,动起了夺权的心思。但他总归还是忌惮秦王手上那支唯秦王马首是瞻、无往不胜的玄甲铁骑,再加上这么多年确实倚仗秦王才能安安稳稳守住北地,这夺权还需徐徐图之。第一步,天子苦思冥想,一拍脑袋,决定从胯下那档子事开始。他不相信,同为男人,能对温柔乡有什么抵抗力,如果有,那便是还不够温柔!但直接给丧妻的秦王指婚属实有些司马昭之心,干脆先从秦王世子下手。找到突破口,他指使某个心腹大臣在朝上提起这个点子,然后顺水推舟地开始与群臣商量合适的人选。但别说宗亲了,就是当今天子,也不知道秦王父子到底长什么样——他们上次见到的还是老秦王,而自老秦王逝世,他儿子世袭后直到今天,都没进过京,所以,今上和宗亲们对秦王父子的印象,也是从坊间听来的传闻,没有人愿意把自家宝贝女儿送去千里之外的地方嫁给个丑八怪受苦,这事只能暂且作罢,从长计议。 不过好巧不巧,下朝后平阳侯回府,和夫人吕氏提起这事,可叫吕氏抓住了机会,旁敲侧击地让平阳侯想起来还有个这几年差点被自己忘到九霄云外的大女儿;好巧不巧,这个大女儿是全上京万里挑一的好颜色,这简直是天助我也!虽然林知意胎中不足,长大后身体也不太好,但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进了秦王府也是九死一生。平阳侯和吕氏二人各自打着各自的小算盘,倒是想到一处去了——把这大女儿举荐给皇帝,一面又能让她从自己眼前消失,一面还能做一做父女情深的戏码,搏个心怀大义为君分忧的好名声。隔了几天皇帝又提起此事的时候,平阳侯便做出一副再三思量难以割舍的样子,站出来表示愿意让自己的嫡女担此大任。至于今上见到林知意画像后如何龙颜大悦,如何与平阳侯好一套君圣臣贤互诉衷肠,又是如何赐给他这样那样的奖赏云云,都是后话,而在这场官场上的交易中,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去征得林知意本人的意见,她的命运就这样被定下来了。 不过老皇帝自己闲来无事爱与后宫嫔妃蜜里调油,就以为全天下男人都同他一样,多少有些以己度人了。千里之隔的秦王府中,显然没有这般轻松愉悦的氛围。 “王爷,朝廷这是何意?”虞堇年和虞凌霄相对而坐,正在手谈。秦王世子虽是在发问,却神色淡淡,似乎收到指婚圣旨的人不是他一般。 “不重要。”虞凌霄只答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出声,在棋盘上落下一颗白子,叫黑子瞬间陷入绝境之中。 “啊,是儿臣输了。”虞堇年微笑,全不在意地将手里余下的棋子放回棋篓中,就听虞凌霄再次开口:“既然要娶,便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要叫旁人觉得怠慢了人家。”虞堇年一愣,随即点头称是。 平阳侯府。 “多少抬聘礼?”林知意愕然。宫里头那位似乎十分着急,与秦王府通过信后,良辰吉日就定在最近的五月十六。如今已是二月初,满打满算只剩三个月,即便赐婚已经不用请期,这三月中还需要男方走完六礼中纳彩、问名、纳吉和纳征的礼仪,而侯府这边也需要赶制新嫁娘的嫁衣等。好在秦王府动作很快,不出十日聘礼单子已经送到了平阳侯府。主仆三个对着这份单子瞠目结舌。寻常皇室嫁娶,聘礼最多的是皇帝或储君迎娶正妃,整一百二十八抬,而宗亲中虽然只要不多于这个数就没有什么限制,聘礼最多的一家——齐王府,娶亲的时候也只有六十四抬。可眼下秦王世子,竟然送了整八十一抬聘礼来,外加黄金千两,绫罗绸缎宝马美酒更是不计其数。等到月余后纳征那天,光是抬担子的队伍就绵延了好几里。 四月初六,宜纳征。平阳侯和吕氏站在门口,脸都快笑僵了。看着这一抬抬的宝贝,一想到为了做出父慈女孝的戏码,平阳侯说一抬也不留,全让林知意带去北地,吕氏就感到一阵胸闷气短,但她面上还不能凸显分毫,更是郁结于心,只能一遍遍安慰自己,也就面上风光,这么多聘礼,许是秦王世子长得太见不得人了些,故而在钱财上做补偿也未可知。林兰芷也格外眼热,向吕氏撒娇痴缠许久,直叫吕氏无奈之下哄她道等她出嫁时保证不落林知意下风才作罢。 五月十六,宜嫁娶。林知意天还没亮便被丫鬟唤起洗漱,然后乖乖地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几个嬷嬷七手八脚地给她梳妆打扮。皇后特地指派了老宁王妃作为全福之人来给新嫁娘梳头。 老宁王妃拿着梳子,边梳边唱: “一梳梳到发尾,二梳举案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永偕连理; 五梳和顺夫妻;六梳福临家地; 七梳吉逢祸避;八梳一本万利; 九梳乐膳百味,十梳百无禁忌。” 思绪随着老宁王妃哼的小调飘得很远,她忍不住想,若是娘亲还在,现在给自己梳头的人应当是她才对。头发被盘起梳成妇人样式,服饰头面都被一丝不苟地穿戴好。看着镜中盛装打扮的自己,若说心绪没有波澜那是假的。可惜自己出嫁的样子娘亲是看不见了。 “吉时已到——”一声吆喝响起,雪淞和雾澜一人一边,搀着她向门口走去。拜别虚情假意的父母亲后,喜婆给她披上红盖头,早有府中兄弟在门口等候,将林知意背起向大门口走去。送嫁的是二房的长子林鸿煊,自母亲离世后二房一家对她都多有照拂,才让林知意没有过多受到吕氏搓磨。将将临近大门时,林鸿煊小声惊讶道:“是玄甲铁骑!” 可不是,门口一字排开的兵马,身着黑色盔甲,正是秦王手下玄甲铁骑的一支。四周围观的人心中也暗自讶异,秦王府竟然对这位还未过门的新妇如此重视,连玄甲铁骑都派来了! 就在林鸿煊背着林知意迈出大门时,那队铁骑动作起来,齐齐把手中兵器往地上重重一磕,高喊:“恭迎世子妃!”雄浑的声音和兵器的嗡鸣共振着,格外肃杀,瞬间展露的杀气把喜庆的氛围都冲淡了一些,叫前一刻还吵闹非凡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有些人甚至被吓得两腿发软。 原本吕氏还觉得秦王府出动这么大阵仗来迎接林知意,有些不是滋味,被玄甲铁骑吓得一激灵之后又觉得释怀了些许。林知意嫁到那秦王府,想必天天面对的比这还要可怕,她甚至有些残忍地想,武将都是些大老粗,她嫁过去,只不过是从平阳侯府这个坑跳到更大的坑里罢了,天家人本就薄情,北地边塞又寒冷贫瘠,她那病歪歪的身子,又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林知意视野中都是盖头的红,全然看不见发生的一切,听声音只觉得玄甲铁骑果真名不虚传,气势恢宏,如果可以,她都想把这盖头揭了亲眼看看。林鸿煊在轿子前将她放下,她小声道了谢,隔着盖头回望了一眼平阳侯府。此去山高路远,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回这她与娘亲有着共同记忆的地方。不过,想必娘亲也不希望她被囿于这满是腌臜的平阳侯府吧。 两个丫鬟扶着她踩上小凳,坐进了轿子内。似乎是秦王府提前打过招呼,那些为难新娘子的步骤都被省去了。玄甲铁骑一半在前面开路,一半在队尾殿后,把这八抬大轿护在中间。随着轿夫高喊一声:“起轿——”这轿子便腾空而起,稳稳地向前走去。 林知意默默地将自己颈间戴着的那吊坠握住,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这是她从侯府内带走的唯一一样东西。娘亲曾告诉她,她自打胎中便带病,出生时身体格外病弱,大夫断言活不过十岁。幸而后来有个上门道士赠予她此物,说是戴在身上可以保她此生平安顺遂。这一戴就是十五年。若是那道士所言非虚,林知意想着禁不住微微笑起来,她把这怎么看都只是一块普通晶石的吊坠珍重地重新放进领子里,或许秦王府,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吧。 洞房(h) 对于常人来说,单就这北上的路途而言,或许实在是有些无聊,但对于几乎连走出侯府大门的机会都很少的林知意主仆三人而言,此番北上简直如同游玩一般。秦王府面面俱到,考虑到路途遥远,特地备了宽敞的马车,一出城,便有管事恭恭敬敬地请她换乘马车,到了北地再上轿,并且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若她觉得不舒服,在马车里把盖头和凤冠暂时取下,也是使得的。本来就准备偷偷这样干的林知意:甚好甚好。 接亲的队伍也很是体贴,每走一段路程,领队的军士会主动在沿途的城镇歇脚,供新妇和接亲的汉子们停下来休息,或是活动筋骨,又或是解手小憩,此外,不论入夜时是否进入城镇中,都有士兵轮番守夜,有条不紊,军纪严明,叫人很难不猜测秦王府在来接亲前就把一切都规划好了。 如此走了个把月,周遭温度明显有所下降,昭示着她们已经进入北地界内。两个丫鬟翻出大红袄子来给林知意穿上,燃起小手炉,又往她手里塞了个汤婆子。她一向体寒,哪怕上京的冬天不算寒冷,她穿得也比别人厚些。 又过了几日,林知意正昏昏欲睡的时候,马车忽然渐渐停下来。外头那个王府管事隔着帘子,禀报说已经到北州城了。北州城,是北地枢纽,亦是秦王府所在之处,城门口一字排开许多将士,为首一人跨坐高头大马,一身大红喜服,正策马而来。 林知意的睡意几乎一下就消失殆尽。马蹄声渐近,她听到她那未来夫君的声音响起来:“堇年前来迎娶娘子过门。”那嗓音出人意料的清润好听。 秦王世子自幼习武,耳力过人,是以虽然车厢里的人已经尽力压低嗓子,他还是听到了一阵兵荒马乱,应当是自己即将过门的那位妻子小声对丫鬟说:“快快,帮我把凤冠戴好……这凤冠怎的这样沉……还有盖头……雪淞你别扯到我头发……”虞堇年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笑意:“娘子沿途舟车劳顿,堇年已命人打理好整顿之处,娘子可要先去梳洗一番?届时再去往王府也不迟。” 又是一阵嘀咕,末了,才有清越的女声咳了两下,故作镇定地道:“那便麻烦世子稍待片刻了。” 马车又动起来,稳稳地走到一处宅子前,那宅子门口有好些仆妇,早有预料似的簇拥着新嫁娘进去,叫马夫载着她的两个贴身丫鬟先去王府等候。将妆面补了一遍,又将凤冠霞帔打理齐整,出来时华丽的八抬大轿早已经备好,载着林知意晃晃悠悠地来到王府门口。轿子停下,没等轿夫拿小凳,一只手就已经递了进来,是虞堇年,他已经先一步候在此处了。旁边的人看了都道哪怕是如世子这样四平八稳的性子,娶新妇时也像毛头小子一样难掩激动,按捺不住云云。林知意也不忸怩作态,自然地将手搭上他掌心,借着他的力道下了轿子。她也不傻,旁人的话听听就好,这赐婚双方都是第一次见面,哪有那般情深意重,朝廷派来送亲的官员就站在人堆里,等着把这些记下来好回去复命呢。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任他牵着自己,与他一人执了红绸一端,迈进了秦王府的正门。走了几步,身边人出声提醒她前面有火盆。林知意松了他的手,提起裙边,小心翼翼地跨过去,将将站稳,手又被握住,迫不及待似的。 旁边的喜婆跟着他们一路走,一路高唱着吉祥话,就这样终于到了正屋要拜堂了,然而上首该坐着秦王的位置却空无一人。虞堇年压低声音道:“今日北边忽然有一支匈奴军队出没,父王带着家弟前去查看情况,故而不在府中。等他们不日回府,再带你去见他们。”林知意点点头,循着喜婆的安排和他并肩而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入洞房。 坐在喜床上等着世子进来揭盖头的时候有下人端了点心进来,但她之前在轿子上吃了不少东西,现在倒是没那么饿,就是无事可做。不过她教养很好,百无聊赖也不曾显露出来,默默地盯着喜被上细密的针脚,暗自赞叹绣娘的好手艺。等到她感觉自己脖子快要被凤冠压断了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嘈杂,世子终于姗姗来迟,她立刻不着痕迹地挺直了脊背。 玄色的靴子出现在盖头下的视野中,听着面前人从喜婆端着的托盘里拿起喜称的声响,林知意垂眸屏息不断告诫自己,等下即使发现秦王世子长得潦草不堪,也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喜称自下往上,盖头从凤冠上滑落。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人都有些愣神。 有道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约形容的就是面前的青年。长身玉立,是很温润的长相,透着一股书卷气,一双桃花含情目,似是带着盈盈的笑意,鼻梁高挺,朱唇皓齿,裹在大红喜服中不像是将军,反而像打马游街的探花郎,可称得上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坊间传言忒不可信!若这样也能叫不堪入目,那这天下简直猪狗遍地。林知意突然就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感觉,她有些想笑,一是自己平白做了这么久的思想建设全无用处,二是,如果日后吕氏和林兰芷有机会见这秦王世子,怕不是要提前找个椅子靠好——若她们知道他其实长得这般俊美无俦,恐怕要当场气晕,提前靠在椅子上,好过倒地不起啊。 她打量虞堇年的同时对方也在看她。面前的女子与北地常见的飒爽姑娘们不同,透着江南一带的温婉,是没有攻击性的美,肤如凝脂,眉若轻烟,一双杏眼如同盛着琥珀色的蜜,盯着人的时候,即使如此刻这般走神,也给人一种满眼都是自己的错觉,让人极易沉溺其中。 不过,他更觉得有趣的是方才她不知在想什么,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狡黠,整个人都愈发灵动起来,与自己得到的情报中相比有些出入。此前根据暗探报来的消息,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妻子因为身体不好,绝大多数时候只将养在深闺里,在府中似乎也不大受宠。即使是有目的的赐婚,但要娶亲的人是自己,说完全不在意是假的。原本他还多少有些担心对方会不会是个性格无趣又谨小慎微的木头美人,眼下,他感到身体里有什么轻轻落回了原处。 一旁的喜婆眉开眼笑地道:“好一对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璧人。”这句话叫虞堇年率先回过神来,见对方还在盯着自己的脸走神,露出个极其温柔的笑:“夫人缘何一直盯着为夫看?是为夫的脸上有什么吗?” 猛然回神,林知意惊觉自己盯着他看了太久,有些赧然:“世子果真如传言一般一表人才,相貌堂堂。” 青年看着她诌完,挑眉:“哦?”传言是这样说的吗? 心虚地瞟向别处,林知意汗颜,总不能说是因为,你长得没那么丑,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不过秦王世子善解人意地揭过了这个话题,恰巧喜婆端了两个小盏来,是该饮合卺酒了。新郎官便转身放下喜称,亲自斟了两盏酒,端给她:“夫人请。”林知意接过酒杯,两人几乎是一同饮尽,把酒盏放在一旁。喜婆又呈上来一柄小剪子,在两人发梢各取了一绺头发,使红绳绑在一起,放进锦囊。至此,这大婚的仪式算是彻底结束了。 虞堇年笑着看向林知意道:“我名为堇年,字逸之,夫人唤我逸之也可。敢问夫人如何称呼?” 说完,他看着娴静的美人口中念了一遍他的字“逸之”,她声音本就带着吴侬软语的清甜,这么念出来就多了几分温柔缱绻的意思,听得虞堇年心念一动。美人仰头看他:“我出世时正值八月十五,故而闺中乳名叫做阿月,夫君若愿意也可这样唤我。” 阿月。这两个字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但虞堇年此时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笑着应声:“好,日后要请阿月多担待了。” 帮自己夫人把头顶那沉重的凤冠取下,喊丫鬟进来给她卸了妆,两人均梳洗完毕,脱下外裳后,虞堇年重新遣退下人。室内安静下来,蜡烛早被熄得只剩一根,他坐在身边,俊秀的面容在昏暗烛光下愈发摄人心魄,就这么含笑静静地看着她。林知意突然脸热起来,四周的空气开始变得黏稠且暧昧。接下来要做什么来着?被虞堇年带着躺上床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想。出门前老宁王妃神神秘秘地递给她的那本避火图,她只堪堪翻了两页,就一下合上了,只知道里面的内容孟浪直白,却完全不记得该怎样做。后来那小册子被她不知道丢在哪个角落,再也没打开过。早知道她该硬着头皮看一看的。或者,如果对方愿意,他们其实也可以就这样直接就寝? 她走神得过于明显,一双杏眸就这样亮晶晶直勾勾地盯着他,躺得端端正正。 好乖。 眼前忽地一暗,同时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淡淡的酒气笼罩着她,不会醉,但足够惑人,林知意神游天外的思绪被拉回现实,后知后觉是他在吻她。秦王世子纵横沙场战功赫赫,但似乎是第一次同女子这样亲密接触,依然带着青涩的试探,全凭本能去用唇舌描画勾勒她的檀口。林知意感觉自己可能是醉了,那合卺酒的后劲原来这么大吗?飘飘然中她终于想起来自己该配合他一番的,于是在他试图撬开她的贝齿时,她顺从地张开嘴,予取予求。对方察觉到她的放松,得到肯定似的,原先的小心翼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深入的舔吮,仿佛是掌握了什么要领,长驱直入,攻城略地。修长的手指穿过如瀑的青丝,温和但坚定地扣住女子的脑袋。她浑身都散发着独特的清甜气息,简直像一块甜滋滋的饴糖,吮一下就会尝到黏黏糊糊的蜜意。一吻毕,两人分开之际,林知意已是双目迷离,两颊酡红,气喘吁吁。 里衣的系带不知何时已经在这个绵柔的吻中被解开了,待嫁的三个月里,皇宫里源源不断地送了好些上等的滋补之物,林知意被将养的康健了许多,连带着身子也抽条了不少,形状姣好的雪白胸乳缀着两点朱红樱果,在要掉不掉的里衣中若隐若现,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起伏着,颤抖着,让人无端联想到滑嫩的、未完全凝固的乳酪。她平复着呼吸,看着上方的青年直起身来,站在床沿,一边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脸,一边解开自己的衣裳,矜贵地,慢条斯理地。她注意力不大集中,也就自然地没注意到青年眸中逐渐泛起的浓重欲念。 里衣从肩头滑落,秦王世子和文弱书生最大的区别终于显现出来,是与他的脸难以联系起来的精壮身材,但却并不显得粗鄙,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疤痕横亘在白皙的皮肤上,每一道都在诉说着这位青年的故事,女子眨着眼睛,飘忽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向下……连胯间的物什也是天赋异禀…… 等等。大脑瞬间清明,林知意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这这这! 头顶上的青年笑了一声,带着愉悦的神情,颇为无辜地盯着她的眼睛:“堇年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一会若有唐突的地方,还要请阿月多多体恤。”说罢,没有给她什么反应的时间,长腿一跨就上了榻,将人堵在床头,重新开始吻她,这次他已然熟练,不出一会便又让林知意浑身发软。但还不止于此,骨节分明的手先是覆上柔软滑嫩的雪峰,起初温柔地打着圈爱抚,渐渐地便开始有些粗暴起来,肆意地揉搓捏弄,引得身下人忍不住泄出几声呜咽,抬手想推开他。于是他从善如流地放过这手感颇佳的软肉,又继续向下探去,寻到了那条美好的细缝。青年的手好看归好看,却因为常年握刀而长了坚硬的茧子,此刻手指拨开花瓣,用粗糙的指腹蹭过花核时,带来了完全陌生的感觉,似痛苦,又似欢愉。 “呜……”那作乱的手还在捻弄着,花核处持续传来发烫的感觉,林知意疑心自己快要尿出来。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小腹深处升腾起一股奇妙的感觉,细缝里的小嘴翕动着,迅速地吐出一大股透明的热液。 “等一下等一下!”脑袋有一片空白,随即巨大的羞耻感叫林知意几乎是一下子就眼眶发酸落下泪来,这也太丢人了,自己竟然、竟然…… 但她听到青年伏在她肩头低声笑起来,那手并没有如她所愿,反而动作得更快。酥麻的热意一点一点积累,渐渐催生出一种强烈的、无与伦比的快感来。那快感来得又急又凶,一下子就把她送上了云端,小穴也更欢畅似的,又吐了一波春水。林知意表情空白地盯着头顶的帐幔,没搞懂刚才那是什么,但……好像有点舒服。 青年用手指在她穴口刮了满手的水液,拿到她面前捻了捻:“阿月水好多。”他说得如此顺口,仿佛不是在说什么荤话,而是在平淡地问她明天要吃什么一样。林知意的啜泣声愈发清晰起来:“你……你怎么、你不许说了!”她终于是发现了,这人根本不似什么探花郎,探花郎才不会说这种、这种……美色惑人,当真是看走了眼,她简直是遇到了地痞流氓才对!许是她那一瞬不忿的表情过于明显,于是青年又愉快地笑起来。 长指就着滑腻的水液,寻到了那个幽深的花径入口,起先是滑进一根手指,不紧不慢地戳刺着,待到身下的人浑身的紧绷感散去,那口嫩穴又开始接着出水的时候,再慢慢加到两指、三指,速度也渐渐加快……与此同时,青年的大拇指依然搭在那颗已经变得艳红的花蒂上,极有节奏地搔刮着,给它带去持续的欢愉。“唔……嗯……”不知是碰到了哪里,身下美人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樱唇微启,吐气如兰。于是他掌握了那个弱点。 在到达顶峰前,绵长细密的快感积累使时间似乎过得很慢,眼见着即将再次迎来高潮,那手却突然抽出来了。“?”林知意不知所措地偏头看他,水光盈盈的眸子里满是疑惑,似是在问他怎么不继续了,一边用腿夹了夹他,然后接着心安理得地躺着,等他继续伺候自己,看得青年简直被气笑。他扶着自己胯下那根尺寸骇人的肉柱,抓起女子的一只手按在上面,诱骗似的哄她:“手指太细了,换成这个好不好?”柔若无骨的小手胡乱地摸了几下,根本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的林知意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什么都行,只要继续让自己舒服就好。 不过,肉柱才堪堪挤进了一个头,那直逼天灵盖的酸、胀很快让林知意觉得不对劲,但已经迟了,没有给她反悔的机会,就着丰沛的汁水,青年彻底将自己送进她体内,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那层层迭迭的肉腔妙得很,简直像有千百张小嘴在吸他,他停顿了一会,费了很大劲才忍住没有立刻缴械。 好胀……是被完全填满的感觉…… 还好之前做的准备足够充分,这雄伟的尺寸也没有给窄小的花径带来什么伤害,就是实在太满,逼得林知意发出急促的哭喘娇吟。没过多久,已经适应了的肉腔从深处开始泛起细密的麻痒,急不可耐似的绞着那根可以带来欢愉的东西。她终于哭出声来,小幅度地扭着屁股:“动一动呜……难受……”恍惚间她听到身上的青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唉……阿月绞得这么紧,是要谋杀亲夫啊。” 随后那物什便开始动起来,从慢到快,逐渐变得大开大合。眼前一片虚幻,所有的感官都被弱化,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两人结合的地方,耳边只余肉体撞击的声音、男人的低喘,还有自己停不下来的婉转的哭吟。每次那物什退出去的时候,自己的一腔淫肉都拼命地挽留着,这个认知让林知意羞愤欲死,但很快她便无暇顾及这点心思了,因为那滚烫的棍子专门盯着她敏感的一点戳刺研磨,一下又一下凿着她早就酸软不堪的内壁,叫她情潮来得凶猛,一股又一股的春水倾泻而出,浇在肏进来的肉柱上,又在它退出去的时候顺着腿根喷到身下被褥上,那里很快湿了一大片。记不清自己的眼前炸开了几次白花,对方却好像不知疲倦似的,变着角度地弄她。待到对方终于释放在自己体内的时候,她已经累得快要脱力了。 因为她自己在欢愉中太耗体力,所以对方拔出去时,林知意便十分顺理成章地以为他也结束了。她迷迷糊糊地翻身想要睡去,却被人翻了回来。这期间她的手又碰到那个硬硬的东西,喷发着灼灼热意。 …… 她睁开眼睛惊恐道:“你怎么还硬着!” 青年又叹了口气,凑近她耳边:“堇年自幼时起,便能拉满那把先皇赐下的九节弓。”九节弓是大周镇国之宝其一,即使是个强壮的成年男子也不敢保证可以拉满。 “……”林知意警惕地看着他。 青年又道:“十五岁便带兵深入匈奴阵营取呼勒尔首级。”呼勒尔是匈奴上一任单于的名字。 “然后呢……?” “十八岁可徒手翻越关夷山。”关夷山是大周与北方草原的交界处,不太高,但跨度大,山中豺狼虎豹毒虫蟒蛇颇多。 “所以?” “一次不够。” 这天夜里世子房中要了三趟水。 林知意发誓自己再也不会以貌取人。 又一个梦 “嘶……啊疼疼疼……你、你别……那个地方不能……”已是日上三竿,世子屋里突然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阵令人想入非非的娇呼。外面的几个洒扫丫鬟一愣,不约而同地纷纷停下手中活计,红着脸,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昨天夜里闹了一宿,世子和世子妃竟然还有精力,大白天的就……雪淞和雾澜也不自禁地有点脸热,但她们还是板着脸拿出大丫鬟的威严呵斥道:“散了都散了,聚在这里愣着做什么,活都干完了?仔细挨板子!”这些小丫鬟是林知意嫁过来后秦王府才新采买的下人,王府总管事邑伯一早就打过招呼,日后林知意带来的两个陪嫁丫鬟说什么,她们这些小丫鬟都要听从,故而当下她们立刻就告罪着四散开来,接着做各自手上的活去了。雪淞同雾澜相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点尴尬,然后一个去打水,一个去准备梳洗用的器具,准备伺候两位主子起榻。 屋内,林知意直挺挺地趴在榻上,如同一条砧板上的鱼。昨天夜里她被闹得太过,不仅昏睡到现在才醒,而且身上几乎没有一处不是酸疼的。虞堇年这厮说他在军营中同人学过什么劳什子的按摩手法,非要给她按按。看他神情不似作伪,她便将信将疑地同意了。起初他确是认真地在按,林知意感觉腰间酸疼缓解不少。但渐渐地,这手法似乎暧昧起来,撩拨得她胸口两点蓓蕾都颤巍巍立起,腿间也稍有湿意,她有些狐疑地回头看,却又只能看到他神色淡淡,垂头专注的样子,如此三番五次,叫她以为是自己太敏感了。谁成想这大尾巴狼等的就是这一刻,趁她全无防备的时候突然一转攻势,按得她又痛又爽,眼泪都流出来了,禁不住地叫出声。现在可好,外面的下人肯定都以为他们竟白日宣淫……!她转头怒视他,始作俑者却依然笑得如同谦谦君子。无他,实在是因为她双眸含泪嗔怒的模样不但没什么威慑力,反而还跟撒娇似的,眼神都带着绵绵的小勾子,勾人的紧。 其实林知意很想问他一句你没有什么别的活要干吗?转念又觉得新婚第二天都不给人休息有些过分,最后只能生气地把人赶下了床。正巧雪淞和雾澜在外头问他们可要起身,她只能也顺势坐起,唤她们进来。 好吧,那按摩好像确实有点用,至少能坐起来了。 虞堇年只让两个丫鬟去服侍林知意起榻,自己却并不用人伺候,几下便穿戴齐整,梳洗完毕,趁丫鬟还在给林知意梳头时命人传了早膳。早膳种类丰富,叫人惊讶的是除了北地常见的吃食,竟然有一半以上都是江南口味的菜色。两人在桌前坐下,虞堇年一边用公筷亲自给她布菜,一边道:“邑伯特地差人请了江南的厨子来,阿月尝尝这手艺合不合你胃口?” “自然是合的。”甚至比她这几年在平阳侯府的膳食还要好不少。有一碟鱼肉馅儿的小饺子格外受她青睐,一个才拇指大点,不知加了什么,鲜美异常。林知意平生只好三件事,吃、玩和女红,自母亲去世后吕氏掌家,她这爱好便只有女红还能实现。再加之她昨夜确实累着了,因此虽然吃相斯文,速度可一点没慢。 看她吃得这么香,虞堇年心里升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他知晓她自丧母后过得艰难,平阳侯对她不管不问,继母执掌中馈,待她绝对算不上厚待,她身体不好,想必吃不饱饭也是常有的事。想着想着,他眼中就不自禁地带上了些许怜爱。 “?”半天没见对方动筷子,林知意下意识抬头去看他,就见对方正瞧着自己出神,目光中甚至透露出一点慈祥来。看她抬头,青年回过神,似乎是做出什么决心般,郑重地对她道日后在王府若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不要拘着自己,尽管提出来云云。 沉吟一瞬,林知意恍然大悟,对方莫不是觉得她在侯府伏低做小,想用这种方式补偿她受委屈的那些日子?想了想,她便笑着说好,随后接着低头用膳。吕氏确实有意克扣她伙食,不过,自己趁她三天两头带着林兰芷去赴宴的时候,领着雪淞和雾澜到后厨偷食材回院子里捣鼓好吃的加餐这种事情,还是没必要说出来了。 两人各怀心思用完膳,虞堇年便离开了王府,秦王不在,军营中的确还有事务需要他去处理,临走前他把何进生指派给了林知意,叫他跟着世子妃后头全凭她吩咐。何进生是邑伯的儿子,约莫二十来岁,为人可靠,先前去上京接亲的王府管事就是他。于是林知意带着两个丫鬟、一个管事,身后还跟着不知藏身在何处的虞堇年特地拨给她的一队暗卫,把王府周边的那些小食街啊茶楼啊戏园什么的,都逛了一遍,很是过了几天逍遥日子。她发现这北地虽地理条件不如南方,但这里的百姓几乎全都面上含笑,热情又淳朴,这里女子也可以大大方方地出门,不必同上京的姑娘一样戴面纱遮脸。她甚至还看到有些胡人来城里支起摊子做营生。何进生解释说那些都是周边一些已经归顺大周的小部落的人,是秦王见他们在苦寒之地艰难度日,便额外设立榷场,供北地的大周百姓和周边小部落的胡人们互通有无,并且设置评选制度,若是信誉极佳,便可获得进入北州城内做生意的名额,并且这名额不是一成不变的。林知意听着也微微笑起来,她更好奇的是,北地人种繁多,鱼龙混杂,条件还这么艰苦,这种情况下依然能够将北地治理得这么好,民风淳朴,路不拾遗,这秦王该究竟是怎样传奇的人物啊! 这天四人刚从戏院出来,林知意就被一处生意火爆的卖羊肉汤的胡人摊子所吸引,没等何进生出声询问她是否要去尝尝,眼前人影一闪,雪淞和雾澜已经一阵风似的在人堆里占了张桌子。何进生看看她们,又看看依然恬静地立在那里端庄微笑的世子妃,有些摸不着头脑:世子妃什么表示也没有,她们是如何看得出来?林知意简直在心中大笑,她们跟着自己这么久,自己一个眼神她们就知道,这是要尝尝的意思。她徐徐地走过去,招呼雪淞雾澜和何小管事同她一起坐下,起初何进生还连称不敢,但架不住世子妃说她们本就是微服出来游玩,不想引人注目,如果他站在旁边有些不像,又想到往日他跟着世子出门,世子也是这般说法,心道您夫妻二位果真般配,这才硬着头皮把屁股挨上了凳子。 羊肉汤很快被端上来,送汤来的店小二浓眉高鼻,眼窝深邃,是标准的胡人长相,却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把他们这一桌的羊肉汤放下就转身吆喝着去招待别的顾客了。这羊汤汤色浓白,白菜丝嫩黄,羊肉浅褐,似乎还放了些羊肚羊血之类的下水杂碎,青翠葱花点缀其间,辅以少许嫩绿芫荽,热气腾腾,鲜香扑鼻,尝一口,是恨不得连舌头都吞掉的美味。怪不得来买的人这样多,林知意快活地想着,整个人似乎都在萦绕的香气中舒展开来。一连这几日她尝了许多北地独有的美食,最钟意的还当属羊肉了。北地产羊,也善烹羊,煎烤焖炖炸蒸煮焗,无论哪样都别有风味。再看雪淞和雾澜,三人不愧是主仆,连尝到美食的反应都几乎如出一辙。 桌子另一头的何进生,这碗汤却喝得不大安稳。此处人流密集,他和一众暗卫,须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然这位世子妃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凭他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一碗汤快要见底的时候,远处忽的吵嚷了起来,半晌林知意才听清,叫的是“王爷和小将军回城了”。他们还没动作,就见周围的人纷纷三两口喝完汤,有的甚至放下碗就跑,连摊主和小二也忙不迭地收了摊朝那个方向赶去。这些人都是去迎接的。 林知意不紧不慢地喝完剩下的汤,用帕子擦了擦唇角,又用茶水漱了口,道:“回府吧。” ——虽然她表现得如此镇定,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局促,秦王府没有别的女主人,也不知该怎么和那位秦王打照面?在她思虑间,马车已经停在了王府门口。没看见有其他人回来的迹象,想必秦王他们是先去了军营,问了邑伯果真如此,林知意竟然松了口气。 带着两个丫鬟回世子院里,一路上她都在苦恼到时候真见了面该要怎样做,自然没怎么看路,是以经过一处转角时,她直挺挺地撞到了一堵人墙。 “嘶——”鼻子好痛,林知意捂着鼻子倒吸一口气,却听到脑袋顶上传来一声闷闷的低笑。 ……有什么好笑的! 虞辰司早就知道这是自己那将将过门的小嫂嫂,也知道她马上就要从转角处过来,却没有避开。他听阿兄说了,这位小嫂嫂实在有趣的很。方才相撞那一下,他明明瞧见她本抬头欲怒视他,几息之间却又收敛了,故作镇定地问他是谁,怎么能在这后院中乱走云云。他便阴恻恻地笑了一声,随口编了几句道自己本是前朝将士战死于此,这秦王府煞气重且属阴,他便时常得以出来逛逛,若遇到看着可口的下人便趁其不备拖走,和同伴分而食之。他瞧着她们三人随着他的胡诌,脸色纷纷一点点变得苍白,几乎抱成一团,而他的小嫂嫂还强撑着颤声说自己的两个丫鬟不好吃,让他冤有头债有主,莫要来找她们,可爱极了。于是他装作思索了一番,大发慈悲地道给她们半柱香的时间,若是能逃走,自己便不再纠缠。看着她们慌慌忙忙地跑远,他先是忍不住笑了许久,而后收敛神色,足尖一点,飞身离开了。原本他是该去主院替秦王取些东西的,没想到半路遇上小嫂嫂起了逗弄的心思,耽误了一些时间,须得加快脚程才行。不过,想起那人可爱的反应,他倒是半点不带后悔的。 林知意跑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方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人”竟然已经消失不见。这也太可怕了。雪淞和雾澜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们主仆当真是像极了,一样的爱吃爱玩,又是一样的怕鬼。好不容易回到自己院里,许久三人才平复下来,但这会她一想,咂摸出一点不对劲:“你们说那鬼,怎么身子却是实心的?”雪淞惊魂未定,喘息半晌才道:“或许是僵尸?” 甩了甩头,林知意决定不再想。她素来有午睡习惯,眼下已经到了午睡的时候了。 …… “……”林知意睁开眼睛,难道又是在梦中?这感觉也太过逼真。她转头四处打量,又低头看看自己。此刻她身处一片密林之中,身上穿的衣群却还是她白日穿的那套。尝试着迈开步子,她顺着脚下这条林中小路走了起来。林间柔和的清风拂过,带来一阵阵花草的芬芳,叫她方才被吓到的心情都畅快起来。倏忽间,她敏锐地看到,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一个白色的生物倒在地上。 那是一匹人世间不应当存在的生物。它通体雪白,周身散发着神性的金光,头上长角,下颌处有一撮山羊胡子,但长得委实不似山羊,在头顶正中还有着第三只眼睛。然而此时,神兽似乎受伤了,气息奄奄,有殷红的血从它眼中汩汩流淌出来,把那一处都染成了红色。林知意忙上前蹲下身查看,问它感觉怎么样,反应过来又暗自好笑,它大约是听不懂自己的话的。她四下看看,找到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便拿来毫不犹豫地割下衣角,手忙脚乱地给它包扎。可那血还是不断透过布料渗出来,急得她想上手去捂。此刻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给它止血。忽然,掌心一热,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她掌中竟然涌出一股至纯至净的精气,缓缓地包围住那神兽受伤的眼睛,接着,血流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直至止住。 “……咦?”林知意奇怪地看看自己的手,尝试着又往前一送,心念微动,精气便又再次涌出来,继续治疗着神兽伤处。然而不一会儿,她便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似的,头晕目眩起来。但神兽依然没有动静,她便努力地强撑着继续,额头冒出细密的薄汗,又渐渐汇聚到一处,顺着面颊流下来滴在土里。终于,在她力竭前,神兽两只正常的眼睛抽动两下,悠悠转醒。 长舒一口气,林知意歪倒在一棵树旁,连擦汗的力气都没有,看着神兽站起身抖抖身上的泥土,又转过身对上她的目光。 神兽张嘴,竟然口吐人言,是空灵的男声:“仙子,别来无恙。”这可把林知意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它这语气像是同她很熟似的,无端的她又想起来接到赐婚圣旨前做的那个快被她忘记的梦,怎么回事,这一个两个的,明明她一点印象都没有!还有,它做什么叫她仙子…… 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神兽倾了倾身,作出一副赔礼的样子,又开口解释道:“吾乃神兽白泽……曾与仙子有过一面之缘。”见林知意不说话只是盯着它看,它笑了:“曾经吾便是在游历世间时遭人所伤,是仙子路过救吾性命。如今沧海桑田,吾终于再次得见恩人,令昔日场景在梦境中重现,仙子却依然作出同样的举动,实在令吾感动不已。” 林知意试探地问道:“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就见对方连连摇头:“绝无可能。吾可通天下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历经千万年,仙子认不出吾实乃情理之中。”周遭场景开始变得虚幻,在醒来之前,林知意听到对方的声音似从四面八方响起:“来日方长,仙子勿要着急,终有一日会想起一切……” 脚下地面忽然消失,身体不由自主地下坠,强烈的失重感叫林知意猛地一蜷腿,惊醒过来。雪淞和雾澜听见声响,刚要进来问怎么回事,院外却传来禀报声,说是王爷带着世子和二公子回府了。 狼(指奸,微人兽h) 虞堇年同她介绍虞辰司的时候,林知意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尤其对方满含揶揄地喊她“小嫂嫂”时,她更是又羞又恼,脸颊发烫。这厮当真可恶!此刻她倒是有点痛恨起自己的好修养,还是拉不下脸来把他呵斥一顿,只能一边面上微笑着和他打招呼,一边在心里骂他。平心而论,虞辰司也有一副好相貌,长发束起,在脑后扎了个高马尾,眉眼间尽是桀骜不驯,少年意气,可就凭他方才吓她这件事,这好相貌在她眼中也愈发可恶起来。虞堇年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终于好像反应过来什么,只是碍于在秦王面前,他没有直接表现出来,决定临走时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王亦有一副好皮囊。见到他的第一眼,林知意就颇觉意外。他双眸狭长,瞳仁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潭,神情淡漠,周身萦绕着在沙场摸爬滚打多年浸染出来的杀气,他往那里一坐,根本不需要开口说什么,别人也只消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个杀伐果断的大将。其实他在回府前已经刻意收敛,但对于从未接触过战争的侯府小姐来说,这杀气还是重了些。林知意有点犯怵,只敢囫囵看一眼就把眼神移到别处了。不过,叫她意外的不仅是这父子三人没一个同坊间传闻沾上边,还有秦王瞧上去有些过于年轻。他在两个儿子身边,看上去不像是父子,更像是年长一些的大哥。好生奇怪,就算是保养得宜……这也太得宜了,她想到自己的父亲林德正,那是真正的注重保养,生怕自己老了似的,但和秦王比起来简直没眼看。而且,和她爹的闲职不同,北地事务繁多,秦王当真有那么多时间去打理自己的外貌吗? 看她飘忽不定的眼神,虞堇年就知道她又在神游,轻咳一声,唤下人传了晚膳。这顿饭林知意吃得十分拘谨,虽然她看似落落大方,但他明显感觉到,她没有同自己一起用早膳时那样放松。 而且竟然只吃了那么一小碗,果真是没放开,虞堇年在心里感叹。 晚膳结束,秦王先动身回了军营。他走后虞堇年立刻叫住前脚已经迈出门的虞辰司,又俯身询问林知意之前是否发生过什么事,就见自己的夫人肉眼可见地脸红了,神情愤愤。于是他立刻转向自己的弟弟,无奈道:“阿辰,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坏事?还不快给你嫂嫂道歉。” 被兄长这样说,虞辰司也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笑嘻嘻地给小嫂嫂赔了不是。当下已是傍晚时分,他站在门口,大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神情看不真切。但林知意感觉他在盯着她,虽然是笑着的,眼神中却没有半点笑意,甚至可以算得上阴鸷。她揉揉眼睛再看,那感觉又消失了,对方还是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她也不欲与他过多纠缠,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原谅他了。等虞辰司走后,只余他们夫妻二人一同往自己院里去时,她才开始向用眼神示意她解释一下来龙去脉的虞堇年说了事情的经过,控诉着他的好弟弟干的坏事,着重强调了他不仅把自己鼻子撞疼,还害得身体不好的自己跑了那么长一截路途,至于她被吓得发颤的部分则一笔带过。 看来自家夫人今天确是被气得不轻,似乎都没发觉自己在告黑状的时候,把平素一直小心翼翼保持着的端庄闺秀模样都抛到脑后去了,不自禁地带上了一点撒娇的意味。虞堇年听着听着,注意力就全歪到她那把清甜的好嗓子上,嘴上虽然还在附和着安慰她“阿辰确实爱做些恶作剧,若再有下次阿月可告诉我,我来教训他”之类的话,其实脑子里浮现的一幕幕都是她软着声在自己身下哭喘娇吟的模样。 “你在想什么?”林知意冷不丁地换了个问题,她感觉身边人有些心不在焉。 然后就见对方转头与她对视,诚恳道:“今晚要几次。” 好哇。林知意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今夜你不许进屋!” 当然不进屋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世子妃再次睡到日上三竿。但如今下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夏去秋来,似乎是为了严冬做准备,匈奴人小动作日渐多了起来。军营中事务因此繁忙,虞堇年时常很晚才回府,有时夜里还会直接宿在军营。不过林知意倒是乐得自在,若是按以前那样,年轻人精气旺盛,他一回府,她晚上必定难睡好觉,虽然那档子事确实叫人舒服不假,但小做怡情,大做伤身呐。因此这段时间虞堇年无暇顾她,她反而愈发生龙活虎。头上没有婆婆,晨昏定省都可略过不做,王府中一应大小事务都有邑伯管着,她也用不上操心,每日招猫逗狗,捣鼓好吃的,除了一点,虞辰司这讨厌的家伙时不时来烦她一烦,其余时间她都过得相当悠哉。雪淞和雾澜倒是劝过她,至少要对府中事务上些心思,怕她被架空,但林知意总是摇摇头叹道:“你们主子我呢,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个吃喝不愁的富贵闲人,本来就没有想要什么权力的意思,何来架空一说。” “她是这么说的?”暗卫在军中向虞堇年一字一句地复述世子妃的话时,虞辰司也在旁边。他大笑:“阿兄,我早说了你那担心是多余的,若是皇帝老儿派出的细作都像小嫂嫂那样,这皇位早换人坐了。不过,”他收了笑,眸光中似有血光闪过,“朝廷那边也差不多应当要有下一步,还需早做打算。” “阿嚏!”吸吸鼻子,林知意一边嘟囔着谁在骂她,一边伸手把面前炭炉上的烤肉翻了个面。今日虞堇年照常着人送信道晚上不回府,叫她可不用等他,早些歇息。时值金秋,傍晚时凉风习习的,实在舒适的很,正好今日王府里送来了新鲜的肉类果蔬,于是晚膳时她高兴地招呼院里的小丫头们都来烤串儿吃,一时间院子里串食材的、烤肉的、倒酒水的、热闹极了。不过,林知意体弱,只吃了一点解馋,烤的东西最后多半都进了下人们的肚子。她没喝酒,但在这和乐的氛围中,竟也醺醺然起来,雪淞和雾澜便只能先伺候着她睡下,再叫人手脚极轻地收拾了残局。 夜深,屋内只留了一盏烛台,柔和的暖光映在帐中女子的一张芙蓉面上。林知意睡得香,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大约又是些好吃的,咂了咂嘴,翻了个身,嫌热似的把腿从锦被中踢了出来。贴身的肚兜系带早散了个七七八八,动作间露出一大片旖旎景色,远看像是彩霞中钻着一堆雪白的云。四下静得出奇,只有烛芯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微的炸响。 忽的,靠近屋后的那扇窗子,极轻极慢地,开了个小缝,而后半晌没有动静,仿佛只是被风吹开的一般。又过了一会,缝隙才慢慢变得更大,一道人影从缝隙间一闪,那不速之客就站到了榻边。榻上的女子仍然无知无觉,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鸦青色的阴影,呼吸平稳绵长,美丽的胴体随之缓缓起伏。来人垂眸看了一会,抬手一挥,仅剩的那支蜡烛便叫他用掌风熄灭了,室内一下子陷入纯粹的黑暗中。但他似乎夜视能力极佳,竟然精准地上了榻。 感受到身边的被褥凹陷,随即身侧传来男子的体温,林知意习惯似的向里滚了滚,给身边人挪位置,也不知道是醒了还是没醒,带着浓重的鼻音哼了一句“做什么又这么晚回来”,便又没了声响。 男子在黑暗中盯着她的脸,目光带着近乎病态的痴迷,几乎化作实质将她淹没。这道直白的窥视的目光过于明显,即使没有醒,林知意依然察觉到似的,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将头扭过去,面对着墙睡了。 男子终于动作起来,她往内侧缩,他便追着也往里去,宽阔的胸膛贴上她裸露出来的脊背,他把头凑到她颈窝间,深深地、眷恋地吸了一口,女子身上独有的甜香便溢满鼻腔。手掌探向本就快要掉下去的肚兜内,握住一手丰盈的柔软,手指在顶端的嫩红樱果上打着圈地亵玩,时而又夹到指间轻扯,用掌心托着奶白的乳肉,色情地揉捏。 “呜……”女子口中溢出几声无意识的呻吟,想扭身摆脱这滚烫的大掌,却被他按住了腰挣脱不得。那手又向下而去,探到了已然湿润的秘处。已经经历过多次性事的甬道被同样带着厚茧的手指侵入时,仿佛拥有记忆似的,兴奋地缠上来,层迭的媚肉将手指吸了又吸。男子轻哂,二指并做一处,模仿那物什,九浅一深地捣弄。起初还算温柔,指尖四处探寻着那个能够激起强烈快感的开关,等按到某一处,感受到怀中女子的颤栗后,便如同嗜血的狼见到新鲜血肉一般,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对准那处,手指根数逐渐增加,抽送抠弄的速度也愈来愈快,最后简直如同发狠似的,一下又一下,似要把那口穴捅穿一般。已经由浅粉被摩擦至艳红的肉花在无情的鞭笞中缴械投降,瑟缩着吐露出甘美的蜜液,把手指打得透湿。 这一厢,林知意在梦中也不得安生。她梦见自己被一头体格健壮的狼追赶,前方是万丈深渊,她退无可退之时被那畜生按到在地,以为自己将要被吃掉之际,那狼竟突然伸爪子抓烂她衣裙,而后用滴着口涎的舌头开始舔她。林知意大惊——这竟还是头色狼!她奋力想要挣脱,可按在她胸口和腰间的狼爪简直如同钢铁一般,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力气比挠痒痒还不如。狼从她上身舔过,粗粝的舌头划过乳肉,重重地碾过胸前两粒,带着痛感的痒意从胸前炸开,叫她爽得只会仰头娇喘。狼舔完她上身,还不满足,又凑近她下身嗅闻,而后便狂躁起来,一边低吼着,胯下从方才就处于勃起状态的沉甸甸的卵蛋,前端溢出透明的清液,一滴滴地落在地上。林知意混沌的脑子刚预感大事不妙,就感到湿热粗糙的舌头钻进了她的腿缝,先是又狠又快地舔过肉缝,把两瓣肉唇都舔得绽开,露出脂红的一点花蒂,然后又上下搔刮,把滴滴答答流出的骚甜淫水都舔了个干净。 腿间黏糊糊滑腻腻的恶心感觉和私处传来的阵阵尖锐快感一同涌上心头,眼泪从眼角划过,分不清到底是因为难过还是欢愉。不过很快,她就因为惊慌失措,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一根滚烫的东西顶在她的穴口处。狼头不知什么时候从她的下身离开,两只爪子此刻按在她的肩膀上,正带着不加掩饰的性欲盯着她。颤抖着往狼的胯下看了一眼,林知意立刻闭上眼睛,小脸煞白,骇得甚至忘了挣扎。太大太粗了!不行的,要是硬塞进去肯定会坏—— “啊啊——”趁她闭眼之际,那狼竟强行将肉柱挤进了一个头,叫林知意回过神,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挣扎间柱头从穴口滑出,得了自由的她赶紧翻身向前爬着想要逃走,但没爬两步就被再次从背后按倒。她想要逃跑的举动似乎惹怒了这头正在发情的狼,这次它不再犹豫,一下子用力地一插到底,而后头部迅速膨大——为了防止雌性再次从交配中逃脱,竟是成结了。林知意疼得大哭——其实也不是很疼,甚至平心而论可以说满满当当的有些舒服,但,被一头畜生进入,再加上那东西看起来实在粗长得令人害怕,一想到这些,她便抑制不住地要哭。她不知犬科动物成结后雌性便只能钉死在雄性的肉柱上任其摆弄,时间长短次数几何全凭雄性决定,还试图再次逃走,最后惊恐地发现怎么也没法把那东西弄出去,只能哭喘着任那畜生在自己体内驰骋。梦中时间过得漫长,不知自己去了多少次,也不知那狼在自己穴中灌了多少精水,林知意累极,就这么沉沉睡去,无梦到天明。 …… 第二天早晨,雪淞和雾澜听见屋内世子妃坐起来的动静,在屋外头问她可要伺候着起榻,半晌没听见她回应,便告罪打了帘子进屋。只见林知意满脸通红地坐在床头,手指下意识的绞着锦被一角,正盯着床中间发呆。雾澜又喊了她两声,她才如梦初醒般回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雪淞上前两步方要替她擦擦带着薄汗的额角,就眼尖瞧见了被单上一团洇湿的痕迹。她刚准备出声问这是怎么了,就被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雾澜捂了嘴眼神示意。两人的脸也渐渐红了起来,只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地伺候主子起身。 没想到世子只不过两三天夜宿军营未归,世子妃便念他至此,两个丫鬟很为自家主子夫妻恩爱感到高兴。 临出门的时候雾澜突然发现什么似的:“咦,这蜡烛怎么还剩这么长一截?”林知意怕黑,故而每日夜间都要留一盏蜡烛。雪淞想了想,羞赧道:“许是我关窗时未关严实,叫风吹灭了罢。” 二人在雾澜的教训声中走远了。 温泉别苑(道具h) 北地的冬天来得异常迅速且凶猛。萧瑟的秋风吹过几遍,再下过几场秋雨,温度便一层一层地,叫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地降了下去。不过才八月,林知意已经穿上了在上京三九天里才穿的褂袄。而到了九十月份,空中竟已开始飞雪,严冬气势汹汹地到来了。王府下人把地龙烧得旺旺的,唯恐冻着了那位娇贵的世子妃。 今儿个是王府重金请的医术高明的大夫照例来给世子妃调理身体的日子。“嘶……”老大夫的手指搭上世子妃手腕,潜心感受了一会,皱起眉头,似乎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空闲的一只手一遍遍捋着精心打理过的花白胡子,林知意瞧着很有些担心,看样子自己的情况莫不是有些棘手?不会叫这老人家把自己胡子薅秃吧…… 好在很快老大夫便平静下来,仔细号完脉,又询问了世子妃和她两个贴身丫鬟一些事情,从里屋走出来,先是客客气气地同候在外间的秦王世子问安,又向他借一步说话,两人便来到隔壁厢房。老大夫斟酌着开口:“世子妃身子较草民上回来号脉时稍显康健……但若是单靠草民的方子,不应如此明显才对。”他语气有些闪烁,似乎在竭力措辞。看出他欲言又止,虞堇年客气道老先生但说无妨,他才又道:“道家有一采阴补阳之说,但世子妃似是……恰好与之相反。”他说得委婉,但聪慧如秦王世子却是一下子就懂了他意思。 虞堇年沉吟不语,室内一时静默下来。老大夫心如擂鼓,思索自己这般说是否还是有些唐突。他赶紧又开口:“草民行医多年,未曾见过此等状况,待草民再回去查查那书目……”不料,眼前这位矜贵的世子却突然出声:“敢问老先生,若按您所说,那将阳元留在体内,是否更有功效?”老大夫没想到他沉默半天竟是在思考这个问题,噎了一下,结巴道:“正、正是……世子英明……”道家采阴补阳,是指男子做那房中事时得到女子阴精滋养,反过来可不就是女子得到男子阳元滋养嘛! 于是虞堇年又露出他那迷惑人的端方微笑来:“原来如此,受教了,多谢老先生。”老大夫左顾右盼,拱手连称不敢,顶着一副汗颜的表情,借开滋养身体的方子之名,忙不迭退下了。 送走老大夫后虞堇年若有所思。半晌,室内响起一声轻笑。 采阳补阴啊…… 对此一无所知的林知意这几天快高兴坏了。纷纷扬扬如鹅毛飘落的雪,是上京难见的景色,她可算知道诗文中写的大雪是什么样子了。即使鼻头和手指冻得通红,她也在院子里疯玩了好几天,两个丫鬟劝也劝不住。哼哧哼哧滚了许多雪球,大大小小的雪人堆了好几个,高矮胖瘦,画了丑乎乎的脸,还妄图打雪仗,最后以自己被冻得染上风寒烧了好几天,外加在虞堇年处挨训一场收尾。她被裹成粽子教训的时候虞辰司还特地前来探望了一番,但林知意怎么看都觉得他是来嘲讽她的,深感作为嫂嫂的颜面又失了一次,扼腕长叹。不过,一段时间后,雪见得多了,她那点新鲜感也就慢慢地淡了。 …… “温泉?”面前女子双眼立时晶亮起来,显然是被提起了兴致,虞堇年觉得可爱,忍不住勾了勾唇,他就知道她会感兴趣。北地虽有些条件不如江南,但也有一些江南所没有的东西,这温泉便是其中一样。秦王府有一座别苑,就建在一处泉眼上,且这口温泉不比旁的普通温泉,仿佛有一些奇特的功效,譬如倘若秦王父子三人出征归来,泡在池子中似乎便能更快地恢复精力,又譬如倘若身上有伤口结痂,在这池水中泡过后,似乎也会好得更快等等。他这次提出来要带她去,也是想看看这口温泉能否对她有作用,叫她泡过后身子更好些。不过这些他都没说,只道若她想去,便收拾好行装,待他们这几日处理好手头的事情便启程。 “你们?”林知意敏锐地抓住重点。 虞堇年点点头:“父王和阿辰也去。” 唔……和秦王自那天初见一回后再也没碰上过,林知意对自己这个过分显年轻的公爹,依然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但她又实在很想去泡温泉。脑海中天人交战了一番,最终,她下定决心:“我要去!” 几日后,邑伯终于来传话说准备去别苑。秦王父子三人都骑马出行,只为林知意备了一辆马车。别苑距王府不算太远,雪天路滑走得不快,也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到了。一靠近别苑门口,就能感到四周的温度明显没有路途中那般冷。因为经常使用,邑伯定时便会差人前来打扫,所以别苑里生活气息还算重,室内养了不少花花草草,竟有些春天生机勃勃的意思。 厢房都集中在一处,林知意随便挑了一间,便迫不及待地想要飞到温泉池子里去。虞堇年好笑地拉住她,告诉她还要先去沐浴才能泡。两人嘀嘀咕咕地走远,没注意等他们走后,虞辰司才慢慢悠悠地晃过来,住进了他们隔壁的厢房。秦王有单独的住处,不与他们一起。 温泉池子特地为了她做了划分,中间用高高的木栅栏隔成左右两半,上方水汽氤氲,空气中洋溢着淡淡的硫磺味。林知意泡的这边岸上已经贴心地备好了擦水用的帕子毛巾等,还另外有小盏子盛的各色茶点小食和一壶养生茶。雪淞和雾澜跪坐在池子边,拈了一块块的点心往她嘴里送。她一边快乐地玩水,一边吃吃喝喝,竟是连晚膳都没用就已经八分饱。等到雾澜觉着差不多了,出声提醒她“世子妃该上来了,世子叮嘱过不能泡得太久”的时候,她才意犹未尽地起身,换了干净衣裳回自己厢房。厢房四下静悄悄的,除了她都还没回屋吗?一边想着,她百无聊赖地缩在锦被里翻看话本子。 过了一会,她感觉自己都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吱呀”一声推开房门,虞堇年手中拿了个漂亮的匣子走进来,拴上门,把那匣子放在八仙桌上,在桌边坐下来,含笑看着她。 “那是什么?”林知意爬起来。对方向她招手示意她自己过去看:“前些日子我从胡人商贩处得了些新鲜玩意儿,阿月看看喜欢哪个?” 她靠近,眼睁睁地看着虞堇年从匣子里取出三样东西放在她面前:一个周围带着一圈毛的圆形东西,不知是什么;一串小铃铛,个个似鸽子蛋大小,一晃便清脆作响,也不知是什么;最后一个是个玉做的柱状的东西,观其形貌……怎么如此像男子那物?连长度和粗细都…… 猛地摇了两下头,她把这淫邪想法甩出脑子,他这么光明正大拿出来的东西,至少不应该……但总之最好是避开这个,不对,她其实哪个都不想选,但虞堇年坚持要她选一样。再三思量,她最终选了看起来最好看的铃铛。就算他真的要做点什么,她也想不到铃铛能有什么奇怪的用途。 “阿月要选这个?”虞堇年深深看了她一眼,慢慢地勾出一个看起来真心实意却不大对劲的笑来。 “……?”这笑怪瘆人的,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事,林知意突然想逃。所以这些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好。”本来也没打算等她确认,虞堇年已经颔首把铃铛拿在手中,却也并没有把另外两样东西放回去,而是一并悄悄拿到了床边。 蜡烛熄了好几盏,室内一下子昏暗起来,衣裳从肩头滑落,被随手丢在帐幔外面。已经情动的女子眼神迷离,湿漉漉的眼波流转,夹着腿无声地催促身上人快些入她。对方却并不着急,依然耐心地将她那口嫩穴开拓了一番,直到幽径中又流出丰沛的汁液,才停下动作,转身拿了个什么东西。 林知意还在飘飘然,穴口处突然抵上了一个质感明显不同于肉柱的圆滚滚的硬物。她一惊:“什么东西?” “阿月自己才选的礼物,这就忘了?”透过青年温润的面庞,她好像看见一只黑心狐狸,捏着那几枚铃铛,诱骗似的,半哄半强制地一个个都塞进了她穴中,“此物叫做缅铃,是从西南小国传来的房中用品。” 塞进去也便罢了,然而没过一会,那不知是用什么做的缅铃,竟然如同活物一般,在她体内嗡嗡震动起来!鸽子蛋一样的铃铛彼此挤压,外侧凹凸不平的花纹齐齐地碾过紧紧缠吸在上面的媚肉。“是、是什么……”林知意惊恐地侧身爬起向后看去,伸手想要把在自己体内乱动的东西抠出来,可动作幅度一大,也不晓得牵扯到了哪里,将将叫那铃铛一磨,她的腰一瞬间塌出一个勾人的弧度,蜜洞里喷出一大泡透亮的水液,顺着白皙的腿根淋下来——敏感如此,竟然已经泄了一次身。“呜啊——”穴里铃铛是死物,根本不体谅她才去过一次,照旧拼命跳动着,给尚且处在余韵里的肉壁带来了能令人疯狂的痒意,叫她只能捂着小腹伏在床上,不住地痉挛。她费了好大劲才转过头,双眸含泪地唤:“夫君帮我……” 身后的青年温柔地看着她,明知故问:“阿月想让为夫帮你什么?” “帮我、帮我把那东西取出来呜……”她此时是真的带上了哀求的神色,可她的好夫君却不为所动,答非所问:“阿月这样真漂亮。”等看她又去了一次,再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咽咽地哭,好不可怜的时候,他才终于大发慈悲地,作势要去帮她把缅铃拽出来,可手指似乎不受控制,好不容易抓住了缅铃的链子,却又滑走了,几番下来,不仅没把缅铃拽出,还反而又往里推了一些,柔嫩的肉壁还被他手指挠痒痒似的撩拨,难受极了。“呜呜……快弄出去,不、不要这个,要你,要你进来……” “阿月好骚……这就给你。”虞堇年这次不再戏弄她,伸手在她的尖叫声中把那串缅铃一下子扯了出来,但也没有立刻换成自己那物,而是拿起了另一件圆圈状的东西,用上面的毛在她脸上亲昵地蹭了蹭:“阿月可知这是何物?” 女子有些神智不清地摇头,随即又睁大眼睛:“这不是……你不是说只要选一件吗?”虞堇年终于卸下了伪装似的笑出声:“那件是阿月自己选的礼物,剩下两件……是为夫送给阿月的礼物。”而后在女子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边把那东西戴到柱头下方,一边道:“此物叫做羊眼圈,唔,那胡商说戴上后可使夫人——欲、仙、欲、死。”他俯身,故意带着无辜的神情看她,“为夫也想叫夫人舒服便买了回来,阿月应当不会拂了为夫一片好意吧?” 这黑心大狐狸!林知意在心中痛骂,但眼下由不得她拒绝,戴着那物的东西已经抵在她穴口,开始缓缓向里推进。此时她才真正领会到羊眼圈的厉害。那毛不算硬,却也着实算不上软,戳刺着穴内软肉,起先是轻微的痛感,而后便是痒!穴里羊毛扫过的地方,那种被刺挠的感觉久久都不会消散,堆迭在一起,是蚀骨锥心的痒,叫她脚趾都难耐地蜷起,一会仰头尖叫“拨出去”,一会又哭着让他“动一动”,怎样都好,不要这样不上不下地折磨她了。 虞堇年偏要坏心眼地接着慢吞吞磨她:“阿月一会叫我拨出去,一会又叫我动一动,我到底该怎么做呢?阿月告诉我,好不好?” 理智在堪称折磨的滔天痒意中逐渐被磨灭,她终于是受不住了,哭喊道:“要夫君……肏进来……穴好痒……呜呜……要夫君止痒……动一动啊……” “如你所愿。”虞堇年心满意足地掐着她的腰,用后入的姿势,狠狠地贯穿她。羊毛进进出出,痒意变成荡涤灵魂的舒爽,肉腔在灭顶的欢愉中欣喜地抽搐不止。 …… 将精水满满当当地灌进那口艳穴,虞堇年拿起最后一件“礼物”,那确是仿照男子阳物做的不假。就着已经被打出泡沫的粘腻淫液将玉势卡进女子甬道,把一腔精水都牢牢堵住,如此一来,她便能好好吸收利用这阳元了吧。 云雨初歇,室内再次陷入寂静。一墙之隔的厢房里,虞辰司克制地低喘着,抵着墙在手中释放了出来。太骚了,迟早有一天…… 作者君ps:去稍微看了一下别人的作品,一般一章都是1k-2k字,但我习惯正文一章4k字打底,宝贝们会觉得这样太多吗? 番外一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下,十几条影子掠过城中高高低低的屋檐,朝某处奔袭而去。为首一人即使身着同其余人一模一样的夜行衣,浑身上下的气场似乎也能在一干人中脱颖而出,面罩上方露出来一双狭长的凤眼,眼神里全是淡漠。 他们在一处看上去已经打烊了的赌坊屋顶上停住。不知从黑暗中的哪个角落里,倏地又冒出不知多少个黑衣人来,有个领头的上前压低声音对为首这位道:“世子,已经摸清楚了,就在这赌庄地下。”被称为世子的青年点头,随后做了个“动手”的手势,十几个人霎时间纷纷身形一闪,从各处潜进赌坊里去,剩下的人在外把整个赌坊包围起来,青年自己则带了人从正门突入。他们行进的速度极快,路上遇到人便二话不说直接卸了下巴,绑起手脚,就这么一直来到一个门已经被打开的密道前。 青年眉头微皱,朝身后打了个手势,立时就有人拿了火把来,把漆黑的密道照得透亮。青年第一个走进去,一边留意深处的动静,一边检查脚下有无机关。随着他们的深入,四周的空气开始变得污浊起来,浓重的血腥味、泔水味、排泄物味混杂着尸体的腐臭味逐渐浓烈到无法忽视的地步,换做常人恐怕已经忍不住当场吐了一地,青年和他的随从最不济却也只是皱起了眉,至于他本人甚至依然没什么表情。 但就这么一直走到视野开阔处时,他的眼睛微微睁大。 在密室的尽头,满地的尸体中,有两个小孩子。他们还活着,手中握着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等到他们走下来。两人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血污沾染了满脸,简直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罗刹恶鬼。 顿住脚步,青年缓慢地抬手制止了意欲继续上前的随从,只轻声说了一句:“我们是来救你们的。”随后便示意随从们跟着自己一同后退,重新退到了密道中。他又打了个手势,所有人都了然,纷纷吞下了什么东西后,他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在火把上燎了一下,手脚极轻地扔进密室中,而后不再动作。 时间在令人耳膜鼓胀胸闷气短的死寂中仿佛静止了。终于,密室中响起叮铃哐啷的金属与地面的碰撞声,以及肉体倒在地面上的闷响。瞬间,所有人又重新取回了时间。有人将两个孩子带走,有人清点现场,分工明确,训练有素。 这两个孩子已经处于极度应激的状态,理智全然消失,紧绷的最后一根弦随时会断,故而只能暂时将他们迷晕带走,再做打算。 …… “你是说,那一地尸体中除了失踪的流浪儿,还有三个是成年匈奴人?”青年立在窗前,看向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峰,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 “是,负责验尸的仵作还说,看样子都是在您到达赌坊前不久才被杀死的,三个匈奴人身上都有十几处捅伤,但……”前来禀报的侍卫顿了顿,组织语言似的艰难道,“但那些匈奴人,在被捅前就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 “哦?”青年转过身,像是来了兴致,“怎么说?” “有一个匈奴人手脚都被拧断,有一个脖子上指印明显,似是被掐晕了,还有一个没了眼睛和、和男子……那物……”侍卫声音越来越小。 沉默。 半晌,青年道:“那两个孩子醒了吗?” “尚未,早上大夫刚给他们上了一遍药,说是伤得很重,还不确定什么时候会醒。” 青年点点头:“晚些时候我去看看。你先下去吧。” 侍卫告退时,额头上的冷汗才终于流下来,其实他还有些实在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没有说,比如,有一个匈奴人腹部有一道撕裂伤,看起来竟然像是被一点一点撕开的,肝脏还少了一块,上面全是齿痕;再比如,被折断手脚的匈奴人,不是寻常被折断手腕脚腕,而是从肩膀和腿根处折断的,甚至简直像是被硬生生拽开一般。而处处证据,都指向那两个孩子——他们是什么怪物吗? 傍晚青年去了安置两个孩子的地方。站在门口,他耳朵微动,而后推开了门。 电光火石间,他面无表情地精准截住一只直取自己面门的手,然后拎小鸡似的,把早就守在门后伺机而动的男孩重新扔到地上。男孩很快爬起来,蹲在地上仰头看着他,凶悍的表情,像一头已经亮出獠牙的小狼。另一个看起来年岁稍大一些的男孩也醒了,此刻在床铺上坐起身子,戒备地盯着他。 青年径直走到桌子边坐下,向来瞧不出情绪的脸上难得带了一些愉快的神情:“招式过于单一,但是个好苗子,”他漫不经心地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却并没有喝,“王府用的茶具都是成套的,一尊壶配四只杯子,下次若要藏利器,记得不要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床铺上的男孩表情一僵,慢慢把那只始终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掌心赫然躺着一块锋利的碎瓷片。 青年看着他们俩:“跟着我,我可以教你们如何更快地折断匈奴人的手脚、如何一刀让匈奴人毙命,还有,”他低笑了一声,“怎么能在匈奴人不死的情况下,把他们的肉,一刀一刀切干净。” 次年,大周皇宫内。一封来自北地秦王府的奏折被送上天子桌案。奏折中禀明,秦王世子虞凌霄找回了他流落在外的露水情缘诞生的两个儿子,孩子生母是他某次行军途中偶遇的农户家女儿,已不幸于边关战乱中丧生,且姓名生辰皆已不可考。 大周天子听着总管元喜给他念这折子,随口嗤道:“这秦王世子听起来也是个薄情的。罢了,确是喜事一件,他的两个孩子叫什么?” 元喜垂首:“回禀陛下,年长的那个唤做虞堇年,年幼的那个唤做虞辰司。” 骑马 诚如虞辰司所言,老皇帝确实又有了下一步的计划。联姻完成后,北地许久没有动静,朝廷派使者去下旨时照旧毕恭毕敬地接待,该有的礼节一样不少,叫人挑不出错来,但那旨上说了什么也全然当做没看到。天高皇帝远,圣旨在他们眼中同一块废帛没什么区别。眼见着流言有成真的趋势,老皇帝龙椅坐得便不那么安稳了,一道又一道圣旨流水似的往北地送来。 “这老皇帝莫不是把人都当傻子看?”又一次送归朝廷来使,虞辰司被气得笑了几声。言辞倒是恳切,说什么他们父子三人辛辛苦苦守了这么久的北地,如今陛下施恩,特许他们卸甲归京,不日另封城邑。拿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若是当真屁颠屁颠回了上京,恐怕明年坟头草都该和肩膀一样高了。再者,虞家人从前朝开始便戍守北地,对边关苦寒的适应能力、对匈奴人的熟悉程度当下无人可出其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们其实对当今是哪个朝代、皇位上坐着谁都漠不关心,他们唯一关心的,是不能叫匈奴踏进自己戍守的这条边关一步。让他们撤回关内,难不成要换上京那群酒囊饭袋来守边?那北边这么大一片地还要不要了? 许是知道圣旨写的内容不太像,北地这边没什么回应,朝廷那边竟然也不了了之。然而开春的时候,忽然从朝廷里来了个将军,说是今上体恤秦王等人,派他前来替他分忧。此人名叫刘铭,原本是禁卫军副都统兼太子少保,如今领了来北地的差事,老皇帝把他从从二品升为从一品,官拜骠骑大将军,名义上只比秦王和秦王世子低一级。圣旨传到时,对方已经快到北地了,送旨的人生怕秦王一怒之下自己会人头落地,但出乎意料,秦王什么也没说地让刘铭留了下来。 这刘铭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糊涂蛋。他仿佛深知自己是朝廷光明正大安插进北地的眼线,有着身在别人地盘上的自觉,倒是没有弄出什么幺蛾子,老老实实跟着秦王后面,该练兵练兵,该跑腿跑腿。偶尔的偶尔,他会偷偷尝试调令玄甲铁骑,不过这支军队虞家世代操练至今,哪能轻易便叫他使唤。但他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发作,没事人一般,丝毫没有大将军的架子。 且说朝廷要对秦王府动手,这件事身在朝堂的平阳侯也知道,这段时间他内心一直有些惶惶不安,倒不是担心大女儿的安危,正相反,他怕秦王府真有谋反之意,会连累整个平阳侯府。之前林知意才去北地时,他还给她写过几封信,叫她要多站在朝廷的立场,劝劝秦王世子,可那些信全都石沉大海,林知意本人是死是活也一点没有风声,甚至他向去过北地的使者悄悄打听,也都说未曾见过世子妃。莫不是触怒了秦王他们被囚了起来?他权衡着利弊,秦王手握兵权,假如有朝一日他当真能……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吕氏没想这么多,她倒是挺高兴,朝廷和秦王府不对付,那么朝廷送去联姻的林知意自然也受不到什么优待;她那个逆来顺受的性子,遇到什么事都往心里去,才会身体一直不好;看林知意过得不好,她心里就舒畅。曾经老平阳侯对自己颇为看不上,挑了林知意那短命娘做儿媳妇,自己和林德正两情相悦却只能屈居人下。如今时过境迁,人到中年,曾经的情啊爱的,已经是过眼云烟,可自己活着,而且被抬了正,别人背后再怎么说,明面上都要尊称一声平阳侯夫人,衣食无忧,而她已经死了,黄土一抔;自己的女儿养在身边,日后要嫁的人也是知根知底,她的女儿如今临深履薄,生死未知。这么多年来,曾经想要把她踩在脚下的愿望已然变成一种扭曲的执念,如今夙愿得成,是自己赢了,怎么能不高兴呢! …… 在平阳侯府众人眼里正处于水深火热中的林知意,此刻……正在跃跃欲试学骑马。听闻北地百姓为了庆祝一年里短暂的春天,会成群结队骑马踏青——北地辽阔,马是主要交通工具,人人几乎都善骑马。林知意在上京没什么机会接触这些,眼下来了北地简直大有可为。她明明眼里满是渴望,却还是装作矜持地问虞堇年可有空、方不方便教她,叫人简直不忍心拒绝。不过近日他确实抽不出空来,秦王不知为何叫那刘铭刘将军跟着他后头活动。思索一番他道:“你若实在想学,我便同阿辰商量商量,请他教你,如何?” “……他当真不会故意捉弄我吗?”女子满眼不相信。果然对人的第一印象至关重要,如今虞辰司在她眼里压根就是个不正经的。 她在心里说虞辰司坏话,脸颊微鼓,看得青年忽然觉得手指痒痒的,但只是伸手给她别好一缕被微风吹到额前的发丝:“阿辰的骑射功夫,不在我之下,阿月姑且信他一回,好不好?”他们目光相接,青年的瞳仁是纯黑的,神情认真,就这么一错不错地盯着她,林知意直直地撞进他的目光里,心跳莫名其妙地漏了一拍。她似被烫到一般地收回目光,小声咕哝了一句什么。 “好吧,但是下次你要教我。” 虞堇年失笑,终于是没忍住,抬手轻轻捏了一把她的脸,在她突然睁大眼睛愣神时又收回手,暗自摩挲了两下。果真和想象中一样柔滑。 直到他离开后,林知意才慢慢捂住自己心口。雪淞和雾澜见了以为她不舒服,忙问怎么了,要扶她坐下休息。林知意摆了摆手,幽幽道:“你们主子,好像在刚才情窦初开了。” …… 虞堇年命人给林知意备了几套轻便的骑装,又询问虞辰司是否愿意教她。对方竟然二话不说应了下来,这倒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从前他不是最不耐烦做这种教人的事儿么?就听虞辰司笑道:“嫂嫂不比旁人。” 虞堇年似有所觉地看着他,而后笑了笑:“那就辛苦阿辰了。” 近来军士多在操练,马场里人不是很多。林知意穿了一身月白的骑装,把头发束起,远远瞧着也是个活脱脱的俊秀儿郎。虞辰司牵了好几匹马来叫她选,这几匹都训练得极好,温驯亲人,不担心会生什么事端。可她却不急着选,反倒先在马棚里逛起来,左看看右看看,相中了整个马棚内最神气的那匹马——这马浑身乌黑油亮,四个蹄子却是一色的雪白,比旁的马都要高上一头,鬃毛飘逸,眼睛炯炯有神。她高兴地指着它:“我想要这匹。” 虞辰司眼皮直跳:“小祖宗,你倒是慧眼识珠。那是西域进贡给父王的踏雪乌骓,脾性暴烈,只有父王能驱使它。我怕你还没坐上去就被它掀下来,到时候阿兄又该怪我了。”而且我也不想你出什么事。 林知意慢慢地走到那乌骓马旁边,仰头看它,真诚地赞美:“你真漂亮……”乌骓打了个响鼻,虞辰司面色一变,以为它不耐烦,刚要上前准备把人拉走,就见那平日里不可一世的马,竟然垂下脑袋,用鼻子去蹭小嫂嫂的脸,叫她痒得咯咯直笑。 “这可奇了!我和阿兄回回靠近它都吃白眼,难道今日它转了性不成?”虞辰司满脸惊奇,也试探性地朝乌骓走过去,可甫一靠近,就被它又是后退又是甩头地避开了,还朝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嘶鸣。“……”好,这下他确认了,马还是从前那匹马,只不过独独对小嫂嫂青眼有加罢了。 他扭头对林知意道:“嫂嫂可知如何与马相处?”见她摇头说不知,他便走到相邻那匹马身边同她示范:“你瞧,与马打照面,要选它们心情平和的时候;先让它们看见你,而后从左侧慢慢靠近。马儿胆小,若是贸然接近,亦或动静太大,都有惊动它们的危险。”他抬手,触碰那马的鼻头,“先叫它闻闻你的手,而后若它不排斥,便可稍稍后退,去摸摸它的脖根。”他动作轻柔,抚摸马儿时眼里是难得的温情,那匹马被他摸得很是受用,眼睫低垂,耳朵微动。虞辰司又慢慢向前,抚摸它的脖子,最后才轻轻地抚上马的鼻梁,“这般同它亲近之后,再摸它鼻梁,这几处它自己都碰不到,你帮它挠挠痒,它会很感激的。”说罢他朝林知意咧嘴一笑:“嫂嫂不若也试试?” 这会他看起来就是朝气蓬勃的少年模样,摸马、看马时的神情,叫林知意忽然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坏。她转身站到乌骓左侧,有样学样地先是叫它闻闻自己的手,而后一点点地爱抚那几个虞辰司提到的部位。乌骓被摸得高兴,竟然还垂头想去嚼她的发丝,被她捂着头躲开了。 虞辰司在一旁看着小嫂嫂竖起一根手指在乌骓面前来回摆动,试图告诫它不可如此造次,却被它当成胡萝卜蠕动着嘴唇想去嚼,只能慌忙又背起手的样子,唇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等一人一马交流得差不多时,林知意提出来要上马看看。她抱着乌骓的脑袋与它额头相贴,自言自语似的道:“好马好马,一会可不能把我摔下去呀。”乌骓似是也听懂了,竟然从被牵出来到她踩着小凳子骑上去之后,都没怎么动弹。虞辰司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随后也骑上了自己的爱驹“飞烟”,同她并肩慢慢地在马场上绕圈。原本他以为江南的姑娘多温婉小意,难以适应北地豪爽粗犷的生活,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嫂嫂,竟然过得如鱼得水,眼下她适应了马背,还嫌有些慢,渐渐地加快了速度。 北地的春风依然寒冷,但林知意此刻注意力全在缰绳和四周风景上,完全感受不到。她的脸因为激动而红扑扑的,鼻尖和额头都沁出一层薄汗,眼睛亮得出奇,整个人洋溢着说不出的鲜活,虞堇年来马场接她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原野辽阔,碧草蓝天,群山的背影浮在空中,淡淡的看不真切,女子骑在马上笑得恣意,一面同他招手,一面策马缓缓而来,如同从画里走出来一般,像一滴水落在他心里早就没什么起伏的潭面,泛起的一圈圈涟漪自此再也没有消失。 他想,她本就合该是翱翔苍穹的飞鸟,所经历的一切根本不能桎梏她分毫,四周难得的春景此刻在他眼中都黯然失色起来。女子在下人的帮助下从马背上翻下来,落地后就小跑着到了他面前,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张开双臂把她拥进怀中。 抓住了。是属于他的春天。 …… 虞辰司骑着马慢悠悠的跟过来,看着两人抱在一起,没什么表情,眼神阴翳,却在虞堇年抬头看过来的时候迅速换上一副笑脸:“阿兄,我同你说,父王那匹乌骓……” 变故 自骑马那天后,林知意同虞堇年的感情好似愈发升温起来,虽还未到蜜里调油那般程度,但总算没有了之前那层一直隐隐约约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壁障,交流起来也松快许多,简而言之就是不再“端着”。但从那刘铭来了北地,虞堇年似乎又事务繁忙,时常聚少离多,一连几天不见面亦有之。不问政事如林知意,也有种怕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的预感。 忽而有一天,虞堇年带着一身伤回来,脸上青青紫紫的,身上就更不要说了,可叫林知意好生心疼。她一面拿了药膏替他上药,一面怒问是谁,瞧起来竟然比虞堇年本人还要生气——可不是,她要气死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难道没人教他打人不打脸的道理吗? 虞堇年捉了她的一只手,贴在一侧脸颊,桃花目含情脉脉地望着她:“劳烦阿月费心,阿月替为夫上药,为夫的伤似乎立刻就不疼了,若是阿月能再亲为夫一口……” 林知意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这厮果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她手下狠狠一按:“少来!我还没问你是如何弄成这副模样的?” “嘶——”虞堇年吃痛似的倒吸一口气,“阿月轻些……今日军中有擂台,看到精彩之处我没忍住……” 女子气哼哼地低头替他上药,不再理会他。她看不见的头顶,青年盯着她乌发,霎时冷了脸,面上哪还看得见一丝笑意。就凭军营里那些将士,谁能伤得了他?那家伙,明知道她在意他的脸,偏要在他脸上留下这么多痕迹。如果不是……他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好了,下回可不能再这样了。打架这种事情有什么意思……可惜了这张脸……”女子嘟嘟囔囔地把药瓶放回矮几上,虞堇年面上表情赶在她抬头前又恢复如初。 “多谢阿月,”他笑着捧起她的手,用巾帕替她擦去手上残余的药膏,朝她眨眨眼,正色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林知意恼他演得忒浮夸,但架不住他神情认真太有迷惑性,只觉得脸热,瞪他一眼:“别贫嘴。下次再顶着这副丑样子,不许进屋。”她说的是违心话,就算脸上挂了彩,人也是好看的。 虞堇年从善如流地点头称是,把人拉进怀里偷了个香,而后一面用手在她身上戳戳捣捣,一面同她说了些近日里军营中发生的趣事。怀中女子被逗得笑个不停,银铃般的笑声一下下敲在他心上,两只眼睛弯成小月牙,看得他心痒。 林知意笑着笑着,只觉得臀下有什么蛰伏的东西苏醒了,越来越硬,越来越烫…… 她渐渐止了笑,严肃地扭头。虞堇年挑眉,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 “先去洗漱!” …… 一夜被翻红浪,林知意累极,一面心想自己的心疼错付,那点子伤对这厮而言无疑只是微不足道,一面迷迷糊糊地听青年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出征……保护好自己……小心……莫要……”两双眼皮似有千斤重,她沉沉睡去了。 青年盯着她熟睡的眉眼看了很久,轻轻将人揽进怀中,就这么抱着她也阖上双眼。 到底是年轻人底子好,不出几天,虞堇年身上的伤痕就全消了,一张俊脸上总算再没有碍眼的淤青,林知意欣慰,还是白白净净的看着舒心。 这天她正在屋中做着女红,虞堇年忽然从外面进来,身上盔甲穿戴整齐,英姿勃发,似乎马上就要出征似的。他行色匆匆地同她道了别,只道是情况紧急,也未曾说什么时候会回来,就又出了门,仿佛是特地回来只为同她见一面。 他出门时林知意突然喊住他,青年回头就见女子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向他跑来,张开手,是一条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晶石吊坠:“这吊坠是一个云游道士给我的,说是戴着便可平安顺遂,如今我在王府不大用得上,你戴着,”她与他四目相对,“你们都要平安回来。” 虞堇年接过吊坠,愣神了一瞬,道了一声“好”,而后三两下系在颈间,珍重地放进贴身衣领里。走出几步,他又回身,深深地朝她看了一眼,最后大步踏出院子,这次再没有回头。 许久之后,林知意才知道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 不知这次是个什么境况,秦王父子三人竟然又一齐出征,偌大的秦王府一下子空荡起来,叫林知意怎么都不适应,总有隐隐的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虽然王府内的下人都照旧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一切看起来都宁静祥和,她也无数次劝服自己,没事的,只是一次同他们经历了无数次那样的出征而已,可那感觉还是叫她心烦意乱。每每夜里躺在榻上,锦被间残留的虞堇年身上的气息,都会叫她的思念更甚几分。 在他们出征的这段时间,她又开始频繁地做梦。每个梦都不一样,但内容都不是什么好的,甚至有一回她梦到三个躺在血泊中的人,走上前一看,赫然是虞堇年他们父子三人的脸,她大骇,一转身,有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直挺挺地倒在她面前,了无生气。 那天林知意是被吓醒的,大哭一场,中邪一般地喃喃着“死了都死了”,雪淞和雾澜抱着她,安抚了许久“梦都是反的”之类的话,才叫她勉强平静下来;食欲也每况愈下,如此种种,叫她又瘦弱许多,好不容易才将养得有了颜色,如今竟然又面色苍白起来,病容显露无遗,倒是同接到赐婚圣旨前差不多了。邑伯见了心里着急,可出征这事也非他们可以左右,只能一边安排人变着花样地给世子妃补身子,一边劝解她,但收效甚微,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请了大夫来看诊,也说是心病难医,只能期盼世子他们早日平安归来。 时间在林知意的惶惶不安中如流水般淌过,转眼,离秦王父子出征竟然已经二月有余,已是入夏时分了。 …… 伴着一声惊叫,林知意在榻上猛地坐起。她这段时间每夜都只能靠安神香入眠,昨夜更是连安神香都不大起作用,三更天才睡着,不过五更天便又叫噩梦吓醒了。雪淞和雾澜听到声音连忙打了帘子进来,就见世子妃呆坐在床头,满脸泪痕地捂着心口,嘴唇翕动,不知在念叨些什么,凝神听了半天,才听出她翻来覆去念的是两个字: “好疼。” 两人慌忙又是安抚又是叫大夫,半晌才弄清楚,林知意说她梦里被人一剑穿心,但心口此时疼痛不似作伪。大夫只能给她开了止痛安神的药,折腾了半天,才又叫两个丫鬟把她哄睡。 按照常理,北地难见暴雨,可今日从早晨开始,大片的乌云便在天边聚集,大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架势,整个北州城都笼罩着一片泛黄的奇怪天色之中,空气里是叫人喘不过气的闷——这是要下大雨了。此刻不要说林知意心中的不安达到顶峰,心跳快得惊人,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连邑伯他们也眉头紧皱。 到了午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打起一簇簇尘埃的时候,北州城外终于传来了动静,十几匹风尘仆仆的马,载着十几个浑身血污的人疾驰而来,为首那个手执令牌,高喝一声:“秦王府虞辰司,开门——” …… 整个秦王府此刻乱成一团,若不是有邑伯维稳,恐怕场面更加混乱。二公子虞辰司一人只带着十几个将士归城,浑身是伤,强撑着一进王府大门便倒在地上人事不知;闻讯赶来的世子妃,在听随从说到“遇到伏击,王爷和世子下落不明”时,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邑伯命人将两位主子安置好,才空出手来收拾残局,听随从的汇报。 同他叙述来龙去脉的是一行人中伤得最轻的那个,也断了一条胳膊。那随从说,秦王、世子和二公子带兵行军至关夷山外,同匈奴人打了几仗时尚且游刃有余,不想在归途中疑似路线被细作泄露,遭遇伏击,“那匈奴人瞧起来早有准备,怕是早就布置好了,对王爷行军布阵也极为了解。王爷和世子奋力掩护小将军逃出生天,可他们二位却因此不知所踪……后来小将军带我们去战场上仔细搜寻了一遍也未曾找到王爷和世子……身后有匈奴追兵,小将军不得不带我们先回城,王爷和世子恐怕……”凶多吉少。 邑伯眉头紧锁,半晌,叮嘱在场的人不许在世子妃面前提起这些,否则格杀勿论。 …… 虞辰司在榻上睁开眼睛,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尖锐的疼痛一阵一阵传来,但他却连眼都不曾眨过一下,面色如常地下了床,从窗子翻出去。林知意在的院子和他的院子很近,他足尖一点飞身上了墙头。动作间伤口崩裂,鲜血渗出打湿了纱布,他依旧毫不在意。那两个碍事的丫鬟还在小厨房煎药,他又从窗户翻进去,站在她床边看着她,目光似乎要将她拆吃入腹。他起先注意到她清瘦许多,蹙起眉头;半晌,又不知想到什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在两个丫鬟进来前离开了。 林知意昏迷到第二天才醒,刚一见到人便拉着手问世子和秦王可有消息,那送茶进去的小丫鬟不知所措地摇头说没有,就见世子妃眼中的亮光一下子熄了,重新呆滞地看向帐子顶端。小丫鬟连忙把雪淞和雾澜喊进来,二人又是好一番劝慰。如此过了好几天,她才慢慢从浑浑噩噩中走出来,但却变得沉默许多。 虞辰司的伤好得也很快,中间他去那温泉又泡了一回,林知意还没大好的时候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起初他偶尔去看她,同她说说话,眼下她倒不反感他了——她只能从他的只言片字里,获得一点虞堇年的消息。虞辰司宽慰她:“我带人去前线寻找时,并未看见任何父王和阿兄的痕迹,”他想了想,“你给阿兄那块吊坠,他从未摘下过,再者……以匈奴人对我虞家人的怨恨,倘若父王和阿兄果真……他们定会折回来耀武扬威。”他说得委婉,“况且,他们二人的身手都绝非凡等,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真的吗?”女子缩在床头,环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中,只露出一双杏眸,求证似的看他,如同乍一离开父母的幼兽,可怜可爱。 虞辰司点头道肯定如此。不知是否是他做出的那个假设比较有说服力,林知意当真精神好了许多,虞辰司来看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原本隔几天来一回,逐渐每日都来。雪淞和雾澜都在纠结着,小叔子天天进嫂子闺房是否有些不像,但二公子每次来都只是坐在桌边,陪世子妃说说话而已,再加之世子妃确实因此一天比一天好起来,食欲在渐渐恢复,夜里也不再那么难以入睡,她们也顾不上什么礼义道德了。邑伯还立了规矩,若谁敢嚼舌根,发现了就直接拖下去杖杀,如此一来,没有人敢说什么,都当没看见。 如此平安无事过了几日,突然又一波再起。那刘铭刘将军,突然发难,领着他从上京带来的兵堵了秦王府,手中执着一道圣旨,以秦王和世子都不在,军中无首恐发生暴动,自己乃朝廷特派官员,阶职在虞辰司之上,理应接手北地事务为由,要求他立刻交出兵符。虞辰司气得磨牙,冷笑一声:“刘将军这是做什么?真当我虞家人死绝了不成?” 他平日在林知意面前都是含笑或是憋着坏的模样,尚且带着几分少年气,此时一下不再刻意压制,骨子里流淌着的煞气瞬间铺天盖地地释放出来,叫人看上一眼便就有十二分的胆寒。刘铭虽比他年龄大上许多,对上他竟也底气有些不足,但他还是强撑着与他对峙:“末将无意为难二公子,此乃天子谕令,只要交出兵符,末将便立刻撤兵。二公子莫非要抗旨不成?” 饶是虞辰司和邑伯都有意不叫世子妃牵扯其中,可动静闹得这么大,身在王府内,想不知道都难。她一个上京的侯府贵女,何曾见过这种遭到官兵围府的场面,过去几天将将被宽慰得精神状况稍见稳定,此刻又有点惊惶,心悸起来,捂着胸口脸色发白,慌得伺候的下人又一阵兵荒马乱。 这一头,虞辰司听到心腹从后院里传来的消息,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刘将军可要说话算话。” 刘铭不知道他为何忽然改口答应,但他没心思在意这些,拿到兵符后便信守承诺,迅速退兵回了军营。他前脚刚一走,虞辰司后脚立刻回了后院。缩在床头的女子还像一贯那样把自己抱成一团,像是在躲避什么似的,浑身发颤,然而这回虞辰司却没再顾得上装模作样,他直接上前,坐在床沿边,不顾她两个丫鬟还在旁边,把人搂进怀中,顺着她的背一遍遍安抚。雪淞惊呼一声,随即又死死捂住嘴,雾澜反应快,一把将她扯出里间,又遣退了外间所有下人,最后极轻地带上房门。她站在门口,朝着一众满脸疑惑的丫鬟婆子冷静道:“无事,方才失手打翻了一个茶盏。世子妃此时受不得刺激要静养,你们先散了吧。” 等到只剩她们二人时,雾澜才无奈地看向雪淞,憋了半晌才道:“你这沉不住气的性子可要好好改改了。”她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寻常是世子妃护着咱们,但如今是多事之秋,世子妃状况又不好,二公子……是个狠的,小心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个死法。况且你也看到了,前段时间世子妃是怎么好转的?嘴放严实点,知道吗?” 雪淞拼命点头。雾澜又叮嘱几句,两人便各自散了去做活。 屋内,林知意精神恍惚间根本没意识到她与虞辰司此刻抱在一起有悖人伦——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注意到现在是谁在抱着她,对方一样温暖的体温叫她感到安心,在一下又一下的轻抚中,困意涌来,她又睡着了。 感受到怀中女子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虞辰司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把她安置好,盖上衾被,又忍不住用手抚过她的眉眼、鼻头、嘴唇,最后来到那头柔顺乌发,额外多摩挲了两把,他发出两声低喘,胯间有抬头的趋势。多么柔滑的触感,倘若用来……他闭了闭眼。不,还没到时候…… 雾澜手上拿着东西从廊下走过,迎面碰上二公子眸色阴暗地从世子妃屋里出来。她垂头躬身对他行了礼,半晌没听到他喊她起身,便面色如常地一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虞辰司对这个丫鬟方才的审时度势还算满意:“下去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心里应当有分寸。”雾澜点头应是。待虞辰司走后,她才抬起头深呼吸一口,发白的手指和嘴唇暴露出她此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静。方才她捂雪淞嘴的时候,混乱中雪淞或许并没有注意到,她却是瞧得真切——二公子那时看她们俩的眼神,如同在看两个死人。 番外二 林知意以为自己统共与秦王只见过两次。其实不然,虞凌霄见过她很多次,只不过多数时候,她都没有看见对方罢了。 初次见面时虞凌霄对她只有一个印象,是长得漂亮。在北地,虞凌霄见过的美人很多,林知意绝对是其中数一数二的,她并非是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但很符合他对美人的评判。秦王父子三人洁身自好得令人发指,身边根本没有女子近身,朝廷也无法打探他们的喜好,林知意不过是官场博弈的棋子罢了。或许他们也没有想到,竟然误打误撞地送来了一个对秦王世子胃口的女子。 世人都爱欣赏美人,但看看也就罢了,其它的他并没有什么感觉。带着目的的赐婚而已,名义上他还是林知意的公公,没有必要过多关注,甚至一开始,他还同虞堇年一样认为,她或许是朝廷派来的眼线。可后来渐渐的,他与虞堇年一同处理政事的时候,这个一向冷酷无情的义子偶尔会走神,有时甚至会带着点笑意。这可是件奇事。他最是清楚,自己的两个义子,从小被匈奴人抓去关在他们设置于大周境内的据点地下当死士培养,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但虞辰司多半时候喜怒都行于色,因此更好揣摩,而眼前这个义长子,虽然待人处事成天把一副和善的面具挂在脸上,可内里在想什么别人根本不得而知。在没有外人的时候,虞凌霄回想了一下,他上次笑是为了什么来着?是十五岁取匈奴上一任单于首级,将对方活剐了三千刀后才一刀砍了对方脑袋的时候吗?什么事能叫他在人后也会露出这种思春似的情态?一次两次他并没有在意,后来这种时候越来越多,他才不得不带着十足的好奇,半是打趣半是探究地问起来。 没想到虞堇年竟然很坦率地承认了。他说,那个姑娘着实有趣的很。她身上的很多特性都互相矛盾,却又实实在在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她有江南姑娘都有的矜持,但有的时候却又胆大得出奇。他还说:“她长相是我喜欢的样子。北地漂亮姑娘多,灵动的姑娘也多,但既叫我觉得漂亮,又灵动得叫我欢喜的姑娘,只有她一个。”更叫虞凌霄惊奇的是,不止虞堇年这么说,他同虞辰司一起办事的时候,这个生性残忍的义次子竟然也这么说。他还提到,自己那匹谁都不待见的乌骓,竟然心甘情愿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儿媳俯首称臣。有时候虞凌霄觉得,自己阴差阳错从匈奴人据点带回来的两个义子,和自己简直十足的像。这姑娘不但对秦王世子的胃口,或许,还对秦王和秦王府二公子的胃口。但这件事,虞凌霄永远不会让朝廷知道。 不过真正叫他第一次将注意力投向这个姑娘的,还是她刚到北地的第一个冬天,下了第一场雪的那一日。他偶然路过虞堇年住着的青梧院,听到里面传来了对于往常的秦王府而言过分聒噪的热闹声音。邑叔同他说,那是世子妃带着下人在吃暖锅。他听到清脆的女声响起:“果然冬日该配暖锅,哎,雾澜你快把小炉子架上,再煮一壶青梅酒,春天该呷茶赏花,冬天就该煮酒观雪才对,我在侯府就想这么干了,可惜上京雪太小……” 虞凌霄是何全邑看着长大的,他深知这位王爷从小便不喜欢嘈杂。眼见王爷似乎皱了一下眉,虽然又很快松开,但或许他是嫌太吵了……?于是何全邑斟酌着试图帮忙打圆场:“世子妃许是初次见这么大的雪,可要老奴去……”话还没说完,就见王爷摇了摇头:“不必。” 虞凌霄倒觉得,秦王府煞气太重,能有点烟火气是好事。他皱眉是因为,以前不在意的时候没觉得,今日仔细一听,总感觉这嗓音有种隐约的熟悉,但他确定自己绝对从未在哪里听过。路过院门口时他极快地向里面看了一眼,女子裹着一身火红的披风,半张脸都隐没在衣领子里,手中拢着一个小手炉,正坐在桌前,不知谁说了什么,叫她这会正掩唇笑得开怀。红与白,是惊鸿一瞥,白茫茫的天地间,只有她格外耀眼。 但这种注意,也只不过是终于把她当作秦王府的人看,仅此而已。即使是名义上的,做公公的也注定不会对儿媳有什么过多的关注。虞凌霄坐在驻军主帅营帐里,看着虞堇年把那个吊坠从衣领里拿出来摩挲两下又放回去,冷漠地想。 欲(自慰,叔嫂文学h) 提心吊胆的白天终于过去,林知意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丫鬟都不在身边,屋里只有一盏蜡烛发出微弱的光。她仰面盯着帐幔顶端发了会呆,而后慢慢地翻过身,抱住了一旁的锦被,像抱住一个人一样,把脸埋进去,轻嗅上面熟悉的气味。是他衣服上极淡的熏香味和一种清冽的木质气息混合着的味道。她很久都没有挪动身体。突然,她几乎是弹跳般地坐起身,双颊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有点气急败坏,她好像…… 虞堇年这个混蛋……林知意闭了闭眼,都怪他带坏自己,自己刚才好像光是闻到他残留在锦被间的气味,腿心处就难以自抑地流出了……她拽过被角盖住自己下半身,而后慢吞吞的用手指沾了一下。湿了。 同虞堇年分开已将近三个月,对他的思念不仅是心理上,还有…… “唔……” 细白的手指毫无章法地在自己身上摸索,枕间属于青年的味道将她包裹住,恍惚间仿佛是青年在环抱着她,叫她小腹深处升腾起一阵阵空虚的感觉。这感觉促使林知意在一阵纠结后,红着脸跪坐在榻上,开始平生第一次自渎。可无论她怎么做,都和虞堇年带给她的舒爽感受不同,始终找不到感觉,犹如隔靴搔痒。她只能一边抚弄着自己的身体,一边分出神回想,以前他是怎么做的来着? 好像,好像要先揉揉胸乳……嗯……然后…… 抬起一只手覆上自己的乳肉,难怪虞堇年总爱揉这里,手感属实不错……胡思乱想着,她生涩地模仿枕边人往日的动作,却不敢用多大的力道,只敢轻轻地揉捏。另一只手触到下身穴口,那儿已经湿得不像样子。试探性地把纤细指尖插入甬道,进去得倒是很容易,但不比青年那光靠手上功夫就能叫她泄身的粗糙手指,几乎没有什么感觉,林知意只能又慢慢地增加了一根手指。穴肉缠吸上来,裹着淫液的湿滑柔软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动了动指尖。可惜,平素她的注意力全被一次又一次高潮吸引去了,对自己体内的敏感点一无所知,抠弄半天依然偶尔才能感到一丝快意,而这点快意只能让下腹的空虚感愈发强烈,那口得不到满足的淫穴紧紧绞着手指吐出更多的水,反倒是她自己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歇歇。她知道虞堇年体力好,可自己实践一番才知道,那简直好得有点过头了。 所幸,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信邪地摸索半天,还真叫她摸出点门道来,指尖对准某处的一小块软肉反复揉捻时,便会涌起一阵熟悉的尖锐灼热感,叫她闭上眼,泫然欲泣。“呜……夫君……嗯……”幻想是青年在入她,樱唇轻启泻出一声声娇吟,但总归她还是不能同青年一样对自己下什么狠手,每每快要泄身之前觉得受不住了就停下来,如此反复,终于悠悠地要达到顶峰—— “嫂嫂在做什么?”一道声音突兀地在屋内响起,语气平淡却如同在林知意耳边降下一道惊雷,令她顷刻间如坠冰窟,整个人都从将要攀上高潮的情欲中剥离出来,她惊叫一声,一把扯了衾被盖住自己的身子,猛地回头。虞辰司从黑暗里走出来。她声音发颤:“你、你怎么……你什么时候……!”她根本没有听见开门的东西,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看了多久?他该不会一直在屋里没走吧?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又羞又怕又气,脸颊烧得似乎要滴血,眼泪也簌簌地落下来,怎么也止不住。红着眼圈呵斥着令他出去,但她嗓音中还带着一丝情欲未完全消退的沙哑,连斥责都似邀请,软绵绵的,让虞辰司下腹的邪火烧得更旺。 因为担心她,他确实一直未曾离开。原本看她一下子坐起来,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刚准备出声上前询问,就见她用被子遮住了自己下身……真是好大一个惊喜。他就这样坐在黑暗中,看着她自渎,一声声逐渐染上哭腔的喘息呻吟,听得他胯间那杆东西硬得发疼。偏偏她还磨磨蹭蹭地半天都不得要领,叫他坐在这里都变成一种折磨。 于是林知意眼睁睁看着这可恶的人非但没有出去,反而还朝她走来,死死地盯着她,唇角噙着笑,可眼神里分明半点笑意也没有,只有不加掩饰的欲望。 “你、你别过来了!”本能地感到害怕,她一面强装镇定地试图拿出身为嫂嫂的威严,一面拼命往床角缩,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谁知道这句话一说出口,对方简直比刚才还要兴奋。她通红着眼圈虚张声势的样子在他眼中,威慑力几乎没有,催情的效果却堪比烈性春药。 对方走到榻边伸手来捉她时,林知意努力装出来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住,她慌忙地避开他的手想往床的另一侧逃:“我是你嫂嫂!你不能……” “嫂、嫂?”虞辰司停下来看着她,一字一顿地将这个称呼在舌尖滚了一遍,“那你倒是说说,谁家的嫂嫂会当着小叔子的面自渎?” “我……我……”我怎么知道你这时候还会在我屋里!林知意觉得这人好生无赖,又有种无力辩驳的羞赧。看他停下,她瞅准时机想从他身边钻下床,然而虞辰司只是不紧不慢地长臂一挥,就又把她捞了回来,只需一只手,就能把她两个手腕都牢牢地按在头顶上方。 “嫂嫂跑什么?阿兄可是同我交代过,要好好照顾你。”虞辰司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在她半解的衣衫上流连,“嫂嫂似乎不大会自渎,不若我来教嫂嫂吧。”说罢他伸手向她下身探去。 “谁要你教!快放开我……唔!”林知意此时两只手都被他桎梏,只能抬腿去蹬他,没想到被他就势抬起架在肩头:“嫂嫂原来这般心急,自己就把腿张开了。 ” “你闭嘴……呜呜,等虞堇年回来……呜啊!”花核处传来一阵刺痛,叫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少年两指松开了因为被他狠狠一捻而充血的肉粒,面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嫂嫂这张小嘴,尽说些叫人不爱听的话。”听着她喊自己那义兄的名字,又想到方才她情动时口中唤的“夫君”,虞辰司心里烦躁得很。他压下心里那股想将眼前女子彻底弄坏的暴戾,重新换上一副笑脸:“我只教一次,嫂嫂可要好好地学。”说罢他重新按上那嫩红的一点,“这是嫂嫂的小淫豆子,揉一揉,嫂嫂的那口骚穴就会往外吐淫水儿,瞧瞧,嫂嫂水可真多。”因着她方才那句“我是你嫂嫂”,他现在故意一口一个“嫂嫂”,一嘴荤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手上在她穴口接了清亮的一泡淫水,笑着拿到她眼前,在她脸上轻轻拍了两下,“嫂嫂下面这张嘴可比上面的嘴听话多了。下回再发骚的时候记得揉这里,知道了吗?” 林知意快要羞得昏过去了,从前虞堇年同她做这事时,何曾说过这样的粗话!她虽不那么拘于俗礼,可这也太俗了些!更叫她想哭的是,被他这样作弄,她那口穴里竟然真的随着他的话,恬不知耻地流出一大股淫液来。 “你别说了……”女子闭上眼睛把头扭到一边装鹌鹑,可惜虞辰司偏要叫她与他共沉沦。她不说话,他就要让她开口。手指把花核从包裹着它的保护所中剥出来,带着老茧的指腹又快又狠地来回摩擦,女子惊叫一声,腰部挣扎着向上拱起,腿不受控制地想要并拢阻碍他的动作,但虞辰司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强硬地打开她的腿,把自己的腰身挤进她腿间叫她再也不能合拢,而后继续蹂躏那可怜的小肉蒂,不过几息间,过于强烈的刺激就叫身下的女子失了声,目光失焦地看着头顶,喷出的水把床单都打湿了一块。三个月不曾有过房事的身子怎么能经得住这样狂风骤雨般的高潮,连余韵都叫她颤抖不止。 虞辰司紧盯着她失神的脸,松开一直禁锢着她双腕的手,娇嫩的腕间已经被他掐出指痕,即使获得了自由也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突然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似的,也不管她此时听不听得进他的话,凑近她的脸:“嫂嫂,我们来玩个演戏的游戏好不好?我看那狱里头审犯人,都要把两只手绑起来。”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他满意地点头,“不说便是同意了。”说罢他装模作样地环顾四周,最后把她身上的小衣扯了下来,撕成两条,将她两只手都绑到了床头的木头柱子上,而后当真入戏似的,一脸严肃地诘问她:“你身为嫂嫂,却脱了衣服蓄意勾引小叔子,该当何罪?” 林知意自然没法回答。此时她若是清醒的,恐怕已经直呼狗男人,可她现在脑袋里一团浆糊不甚清明,只是双眼迷离地看着他。等她回过神时,虞辰司已经解了腰带,把胯间硬到现在的肉柱戳到她脸上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直面男人的阳物,青筋交错的狰狞肉柱散发着一股似腥若檀的气味,混合着热意扑在她面上。她惊恐地要躲开,却被捏住了下巴。虞辰司冷笑:“嫂嫂羞什么?难不成没见过阿兄那根东西?这可是等会审你用的,若不想太受罪,就好好舔舔它。”随后又把那物朝她唇边送了送。见她依旧不肯,虞辰司脸上又没了笑,一巴掌甩在她那对没了小衣暴露在空气中的奶团上,虽然收了力道,却也依旧在娇嫩双乳上留下了鲜明的印记。奶白色中逐渐泛起一抹红,看得人口干舌燥。 林知意惊得呆住了,他、他竟然……胸前传来的微微刺痛叫她羞愤欲死,可她一时不舔,那巴掌便不停,一双雪峰又挨了好几下掌掴。她简直怕了他了,只能伸出小舌,胡乱地在那根粗长性器上舔了一下。显然这并不令人满意。眼看自己那已经遍布红痕,传来阵阵灼热痛意的双乳又要被他折磨,她只能颤着声求饶:“我不会……” “是不会,还是不愿?”嗤了一声,虞辰司作势要起身,“嫂嫂不舔也罢,我直接这般捅进你那口骚穴也使得,只怕嫂嫂少不了吃点苦头。” “不要!我舔,我舔还不行吗……”她张开嘴,又伸出粉红的妙舌,忍住不适一点一点地舔过柱头和柱身,眼里还是蓄起两包泪来。嫩滑的舌尖舔过马眼和柱头下面那道沟的时候,虞辰司爽得腰眼发酸,虽然林知意动作生涩,但她只为他舔过这个认知,带来的心理上的满足还是叫他差点直接射在她脸上。 等到她把他这根东西舔舐得差不多时,虞辰司把柱头抵上了那道窄小的入口:“好嫂嫂快瞧,我要肏你了。”随后一沉身,肉刃便破开层层的阻碍,直捣黄龙,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女子哭叫娇喘,男子低声喟叹。他尝试性地动了动,倒吸一口气:“嫂嫂的小屄在吃我的鸡巴呢,咬得好紧好会吸。”若不是他想争点属于男人的面子,此刻他都要直接射在里面了。他们两兄弟在这方面好似都天赋异禀,很快便适应了,开始逐渐加快动作。但与虞堇年极富技巧的精准打击不同,虞辰司可以说是毫无技巧地狠插一通,可他那物足够粗,竟也能次次都擦过那个敏感的区域,而且这种差异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林知意——她在同夫君的弟弟乱伦。 可是眼下她顾不上这些。虞辰司顶弄得又深又快,叫她魂都快被顶飞了。呻吟声被撞成支离破碎的呓语,而且,两只手被绑起来,双腿被他分得大开,她没有任何办法去缓解那种灭顶的快感,只能硬生生地承受着一切他给予的痛苦和欢愉。高潮在这种近乎暴虐的性爱中来得快且密,是与从前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感受。她去了两回后虞辰司解开了她腕上系带,直接维持着插入的姿势把她翻了个身接着后入她。林知意四肢无力,只有雪臀被他掐着高高翘起,其余部位几乎都趴伏到了榻上,虞辰司放缓了攻势,慢慢地磨着她,哼笑一声:“我前些日子在军营中看到两条狗交媾,那母狗的姿势同嫂嫂现在便差不多。嫂嫂是小母狗吗?”她不答话他就狠肏几下,非要逼得已经深陷情欲神智不清的人儿哭着应和道自己是他的小母狗才罢休。 体内那根炽热的阳物跳动着,是快要释放的征兆。理智有一瞬间回笼,林知意挣扎起来:“不要射在里面!只有这个……求你……” 可虞辰司没有听。他一口咬在她后颈,悉数射进她体内。他一边继续抽插,一边漫不经心道:“嫂嫂可知阿兄那天同我说什么?他说那老大夫有言,你这身子要靠男人阳元来滋养。倘若阿兄回不来,你日后少不了要吃我的精水,今日先吃一次叫你那口嫩屄尝尝味道,到时候我便扒了你的衣服锁在我榻上,日日回府就往你那口骚穴里头灌精,叫你变成离不开我鸡巴的淫娃,可好?” 林知意不住地摇头,汗湿的几绺头发粘在脸上,眼泪流了又流。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蛊毒 林知意苦闷地趴在桌子边。 自那天晚上之后虞辰司似是打破了什么禁制,隔三差五就把她按住狎昵一番,也不管旁边有没有外人在,简直如同一块黏性超强的牛皮糖,沾上了就甩不掉。从前他还算得上是人模狗样,如今心思挑明了,干脆连装都懒得装,周身的气质与之前就截然不同,有一种随时会爆发的压抑着癫狂的冷静,看她时眸色晦暗不明,好像马上就要露出獠牙把她吃干抹净似的。那眼神看得她心里发毛。而每当她想反抗,这厮只消一伸胳膊,她便只能被他牢牢按住,瞬间攻守易势。甩又甩不掉、逃又逃不了、刚又刚不过,真真气煞人也!林知意愤愤地捶了一下桌子,等虞堇年回来一定要好好告他一状,叫这坏东西痛哭流涕地跪地忏悔。 可是虞堇年……会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呢?他回来的时候,自己要怎么面对他?林知意倒不觉得自己被虞辰司强要了就该同上京那套迂腐规矩一样,出家或是被溺毙,这又不是她的错。可是要她心无芥蒂地坦然面对,她又没法真的做到当什么都没发生…… 叹了一口气,她重新又趴下去,把头埋进臂弯,仿佛这样便能杜绝一切烦恼。 …… 与此同时,秦王府温泉别苑地下。 邑伯手持火把走在前方,虞辰司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两人穿过长长的密道,来到一间密室前。邑伯恭敬地躬身告退,等他的身影从昏暗的密道中消失后,虞辰司推开门走了进去。 虽然已经打扫过,但空气中仍然残留着明显的血腥味。密室内的两张床上,赫然躺着两个人,正是此前“失踪”的秦王和秦王世子。 一个穿着打扮带着明显异族风情的年轻男子,手上正在捣鼓着什么,头也不抬地指挥刚进屋的二公子:“把那边桌子上的小盅给我拿来。” 虞辰司哼了一声:“真会使唤人,也不怕我给你摔了。” 男子停下手中动作,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那盅里装的是我手上最毒的蛊虫,恐怕你要拿稳了,我可不想这里再多个躺着的人。” 虞辰司撇嘴,把那小盅拿给他,转身朝床上的两人看去。 虞堇年原本在闭目养神,他只穿着一件雪白的中衣,如墨的青丝未同往常一样束起,顺着肩头倾泻而下。胸口处衣领松垮垮地敞开,露出大片绷带包扎的遒劲躯干,随意地靠在床头,面上因为失血略显苍白,不笑的时候,颇有一种清冷谪仙的味道。听见脚步声往自己这边来,他睁开眼睛:“阿月怎么样?” 他胸口前就算换了衣裳也未曾取下的吊坠,一晃一晃看得虞辰司有些不爽,阿月喜欢的就是这一挂的气质吗?他甚至有一瞬间反思了一下自己,确认自己实在是没办法拥有这种气质。真遗憾。他咧开嘴:“阿兄当真关心嫂嫂。竟然见面第一句话就问的是她。” 虞堇年闻言坐直了身体,凝神上下打量他几息,皱眉:“你碰她了。”是肯定的语气。 “我以为阿兄那天同我‘切磋’了一番,就是默许了的意思。”虞辰司在桌边坐下,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的目光,大大方方地任其打量自己。 “哦哟,没想到来这一趟还能叫我见着你们俩为了女人兄弟倪墙的戏码。好看,爱看,多讲讲。”容亓是苗疆巫医,此前不知干了什么事被江湖人追杀,不堪其扰,一番颠簸来到北地,是秦王随手给了他一个安稳之所,他干脆就做了秦王府的门客,平时少有用上他的时候,没想到这回全仰仗他了。他善使毒也善解毒,就是一张嘴不大讨喜。 虞辰司白了他一眼。虞堇年没有理他,揉了揉眉心重新靠回去:“阿月什么反应?” “嗯……日后怕是少不了要找你告我的状。”虞辰司脑中浮现起女子对他怒目而视的脸,笑了一声。随即他正色:“王爷现在状况如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好了……怎么当真伤得这么严重?莫非刘铭还有后手不成?可他说的明明与我们探到的别无二致。” 虞堇年摇头:“说来话长,遇到原本的那伙人我与王爷假装不敌受伤撤退后,归途上又遇到一群人。那群人不知为何……”他目光飘远,似在努力地组织语言来描述,“行动间如同行尸走肉,但速度却很快,即使被斩了腿或胳膊也依然能继续向前,后来我们发现只有斩下脑袋才能阻断他们的行动。里头除了匈奴人,还有苗疆面孔,不清楚是不是朝廷那边又做了什么手脚。王爷被暗箭所伤,箭上应当是涂了苗疆的毒。” 虞辰司听完冷哼一声:“那狗皇帝倒是不傻,可聪明劲儿都不用在正道上,只能想出这种不入流的法子。也不知他自己本末倒置私通敌寇,日后下去了要怎么见他老赵家列祖列宗——他们不是最讲究这个?” “你们的法子也忒冒险,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多血。”容亓在一旁插嘴,一面摇头啧啧惊叹,一面又抓了蛊虫走向仍在昏迷中的秦王,“王爷体内这毒刁钻,虽然眼下有我的蛊虫与之相生相克,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可若不把余毒排出去,过几天必要爆发,那个时候就难搞咯。” “别拐弯抹角的,要如何排毒?”虞辰司平生在乎的人不多,秦王是其一。 容亓看着他,嘿嘿一笑:“可曾听说过采阴补阳不曾?” 然后他就看见虞家两兄弟不知想到了什么,几乎同时面色一变,异口同声:“还有别的法子吗?” 容亓:…… 容亓:? “你们俩做什么反应那么大?都说了这毒刁钻,只能引,不可解,这是唯一的法子。若你们不愿,王爷最后恐怕只能赤身裸体七窍流血地暴毙了……嘶,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们又不会放任不管。不过呢你们放心,虽然这种毒我从前未曾见过,但此类与男欢女爱相关的蛊都对女子没什么伤害,最坏的后果,”他收回吸饱了毒血的蛊虫,宝贝似的放进小盅里,“就是你们可能要有个小娘了,没准还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 “……” 虞堇年咳了一声:“那……采阴补阳,有什么讲究吗?对人选有没有什么要求?” “当然有,呐。”容亓又拿出一个正在轻微震颤的小盒子,抛到虞辰司怀里,被对方眼疾手快地接住,“王爷身上那个是母蛊,这是子蛊,瞧见子蛊现在有反应没有?说明人离此处不算远,就在城内。你们拿在手上出去逛一圈,子蛊反应越强烈,震得越厉害,就说明越接近那个人。” 虞辰司当即亲自带着盒子去找人。他往四下走,看那蛊虫反应,如此被指引着兜兜转转,最后站在了秦王府大门前。 “……”虞辰司有些头疼,不会当真有这么巧的事吧? 仍然抱着一丝侥幸,他叫邑伯把府内的丫鬟婆子都喊到一处,而后从他们身边一一走过。蛊虫反应如常。 烦躁地遣退众人,虞辰司在原地站了好半晌,才僵硬地向林知意的院落所在方向迈出步子。 蛊虫的震颤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剧烈,等他站在门口与里头的人只有一墙之隔的时候,那小盒子几乎抖动得快要从他手中飞出去。 林知意正在听刚从前院回来的雪淞和雾澜的复述,三人都觉得奇怪,这是要做什么?就听见笃笃的敲门声响起,虞辰司从外面走进来,脸色不大好看。 用眼神把两个丫鬟撵走,虞辰司在她不满的眼神中大刀金马地坐到桌边。 “你做什么?她们两个又没惹你。”林知意冷脸甩给他一个背影,心里却不知把他骂了多少遍,“这可是我的丫鬟,你怎么天天吓她们?” 然而这个回回都要同她犟嘴的人竟然少见地没有搭话,一阵静默中,她听到有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不断从他身上传来,又疑惑地扭过头:“你可曾听到什么声音?” 虞辰司本不打算直接同她摊牌的,他甚至想把这蛊虫带回去,命人去别的地区再找一找可以替代的人选,没想到,那个被他揣进胸口前的小盒子,竟猛然间拔高了震颤的速度,从他身上掉了出来,骨碌碌地滚到林知意脚边。 “咦,这是什么?”女子好奇地蹲下身伸手去拿。 “等等!别——”虞辰司慌忙想要阻止。 然而已经来不及,小盒子啪的一下弹开,林知意只觉得有个小飞虫似的影子朝她的手腕处一闪,就消失不见了。 她挥了两下手去赶小飞虫:“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怎么是空的?”她捡起那个做工精致的小盒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好好的带个空盒子回来干什么? 虞辰司张了张嘴,一时语塞,伸在半空的手慢慢地落回身侧,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他心中蔓延到全身。他抿了抿唇:“无事,从街上给你带了个小玩意儿,许是掉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他借口还有事情,几乎是落荒而逃。 林知意看着他急匆匆地离开,一面重新把雪淞和雾澜唤进来给她念话本子,一面嘟囔:“神神叨叨的,莫名其妙!” …… 温泉别苑。 虞堇年看虞辰司失魂落魄地从外面走进来,心里忽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莫非……” 虞辰司没有说话,径直向容亓走去:“符合要求的当真只有一个人吗?我若派人去北地之外寻找,能来得及吗?” 容亓是个人精,看他那副样子,再联想到之前二人的种种反应,把事实猜了个七七八八,也噎住了。这、这也有点过于巧了吧?手上的蛊虫忽然都烫手起来。他沉默了一会:“或许……?但这子蛊是我仓促间才养出来的,若是不进人体恐怕活不了那么久,再者留给王爷的时间也不多了。” 虞辰司又闭了闭眼:“那……假如,我是说假如,那蛊虫已经进了人的身体里,你还能……再弄出来吗?” 得了,您别说了。 容亓面带些许同情:“若我说不能……”非但不能,而且……但他没忍心接着打击他俩,宽慰似的补了一句,“反正你们也不是亲父子,大不了改口做兄弟?” 这话一出口,气氛突然愈发沉重起来,他顿觉不妙,今日的事情也差不多忙完了,赶紧找了个由头打着哈哈开溜,室内一下子静默下来。 虞家两兄弟心里都揣着事,谁也未曾注意到,虞堇年襟前那颗晶石吊坠,正在一闪一闪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 关外,匈奴人营地。地上横七竖八躺了许多尸体,死状可怖,无一不是七窍流血而亡。流出的大片血液多半已经凝结成块,像暗红色的豆腐。 主帐内,一个全身都裹在黑袍里的人,如同踢开一件垃圾似的踢开一个匈奴人的头,那颗带着血的头骨碌碌滚到他面前跪着的另一个黑袍人面前停住,惨白的面上一双圆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叫他心下大骇,这脑袋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匈奴人的大单于。 站着的那个人讥诮地笑道:“这些匈奴人不过如此,只会嘴上大喊大叫。”而后他慢慢在大单于那张沾了血的王座上坐下,瘆人的目光落到跪着的人身上,叫人即使没有抬头也感到芒刺在背,“你是说,你没能把人带回来?” “是、是属下办事不力,请大祭司恕罪……属下未曾想到他们竟然那般强悍。但、但您放心,那秦王已经中了您的毒情蛊,此毒轻易解不得,不出几日他就会暴毙而亡,到时候……” “你这废物!”大祭司抬手便把手边一个烛台砸到那人脑袋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很快便有血从他额角蜿蜒而下,但他却依旧跪伏在地上,一点也不敢动。大祭司还要继续发作,忽然他的左侧胳膊忽然蠕动起来,来回鼓动起一个个巨大的瘤,仿佛皮下有什么活物迫不及待地要钻出来。 “啊啊啊——”他按着胳膊发出喑哑的惨叫,不住地倒吸着凉气,看那个木讷的属下还在呆呆地跪着,心头火更甚:“还不……快滚!” 碍眼的属下连滚带爬地退下后,过了相当一段时间,臂上的动静才消下去。他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快要来不及了……若再找不到合适的容器,他就要……若不是当初那个该死的魔尊毁掉了他的炼魂炉,他何至于沦为眼下这种仙不仙鬼不鬼的样子!叫他唯一感到一点欣慰的是那个蠢笨如猪的属下还算干了点有用的事情。毒情蛊……呵呵呵,那可是他的得意之作,如果按照寻常法子找普通人解毒根本毫无用处,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能解那毒,就是曾经的月姬仙子,可那月姬仙子早已香消玉殒。只要再坚持几天,自己就能…… 番外三 刘铭此人,对朝廷忠心耿耿。是以即便觉得此去北地多半凶多吉少,他还是毅然领了旨。 其实若不是圣上断言秦王或有二心,他本人是非常崇敬秦王的,身为带兵的武将,他心里清楚,戍守北地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先不说上京的禁军见血的机会能有多少、真刀真枪地与匈奴人碰上时能有几分胜算,单是北地恶劣的自然条件,禁卫军中的宗室子弟能克服的就屈指可数。秦王身为天家人,竟然率先垂范,在苦寒之地戍守这么多年,这已经足够令人钦佩;而他调兵遣将运筹帷幄,当今朝中将领鲜有人能够望其项背,则令所有武官都对其顶礼膜拜,真心实意地佩服他。可是,这是在秦王效忠皇室的前提下,倘使他有反叛之心,那简直难以想象,朝廷若要同这样强大的人为敌,需要花费何等代价。与这种可能相比,刘铭私人的一点崇敬之情就显得微不足道。 刘铭的第一个任务是从秦王手上争取玄甲铁骑的控制权,如果不能完全取得,至少也要在军中有话语权。可惜他没能成功,虞家人对玄甲铁骑的掌控程度比他想象中更牢固。虽然秦王什么都没说留下了他,也坦荡地放权给他,但他能明显感受到,只要秦王在自己旁边时,即使自己下军令,将士们的目光也都是看向秦王的,他就是一个被架空了只剩头衔的大将军而已。 刘铭的第二个任务是打探清楚秦王府在北地布下的势力网,古语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他还是没能成功。偷偷派出去的探子一无所获,还差点叫秦王发觉。也是,秦王父子在北地与匈奴人抗衡这么多年,如果暗桩布置得连自己这样才来没多久的人都能轻易打探到的话,那么肯定也防不住对秦王最熟悉的匈奴人。 若说前两个任务,都是朝廷为了自保而做的准备,那么当刘铭对着烛火查看朝廷发来的第三封密令时,他才真切地开始觉得,朝廷那边似乎剑走偏锋了。第三封密令上,赫然写着要他以北地五城为代价,联合匈奴人截杀秦王父子。 五城。 刘铭简直无法想象。匈奴人野蛮残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果真要把这五城拱手相让,城内大周百姓的血要几天才能流干。决策者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敲定成千上万百姓的命运。 五城啊。 刘铭忠心,但他也有良心。自他来到北地,所见所闻与在上京听到的传言大相径庭。走街串巷时见到的百姓脸上都洋溢着幸福,他自己也是寻常百姓出身,历经千辛万苦才取得如今的地位,他知道百姓的日子有多苦,因而他才更明白北地这些百姓的幸福有多么来之不易、秦王对北地的治理多么有成效。而在与秦王的接触中,刘铭很清楚地感觉到,秦王有野心,但绝不是逐鹿中原的野心。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甚至觉得,以秦王的实力,倘若他想荣登大宝,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地在北地蛰伏这么久——而眼下,为了一个从流言传出来的莫须有的罪名,光是把自己派来名为分忧实为监视还不够,竟然还要用私通敌寇的方式来加害戍守边关的主帅,这不是本末倒置吗?刘铭甚至一时分不清,提出这个馊主意的人和秦王,谁才是真正有二心的那个;更叫他瞠目结舌的是,圣上竟然还同意了。难道他们没有想过,若秦王父子不在了,匈奴人还会遵守盟约吗?到时候他们毁约,还有谁能抵挡他们的铁骑?玄甲铁骑虽能以一当十,可排兵布阵的能力可与秦王比肩的,恐怕普天之下再难找到第二个,谁还能保证自己可以让他们发挥出原本应有的实力?皇命难违,可那么多百姓,他们中或许有牙牙学语的婴孩,有垂髫的稚子,有豆蔻年华的少女,有踌躇满志的青年,还有等候游子归家的父母和尽享天伦的老人,他们的命也是命啊。 那天夜里刘铭在桌案边对着烛火枯坐了一夜,如同一尊雕像。直到东边日升,鸡鸣响起,他才忽然下定了决心似的,动身来到虞凌霄的营帐前。在守帐士兵不解的目光中,他单膝跪在地上,对着门帘抱拳行礼,声音洪亮而坚定: “启禀王爷,末将有要事相报。” 番外四 虞堇年对虞辰司那点心思心知肚明。 他们俩自幼就在一处,一路厮杀出来,双方对彼此的底细一清二楚。最开始是他能明显感觉到,虞辰司提起阿月的次数变多了,后来有时候,他俩一同从军营回府,阿月出来迎接,他揽着她时若是猝不及防地抬眸,就能看到自己这个义弟眼中来不及藏好的那一点带着侵略性的炽热目光。同样是男人,这种目光有时也会出现在他自己的眼中,他当然明白这个眼神代表着什么。 刘将军与秦王开诚布公后,虽然他们一致觉得不可理喻,并不想背这口飞来横锅,但想到如今这位帝王已经过了意气风发的时候,权力和金钱已经腐蚀了他的思想和身体,对失去王位的惧怕已经超越了一切,面对正值壮年又是前朝遗留的异姓王,他会做出这种事情倒也正常。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几个人一合计,刘铭提出来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末将斗胆,想请王爷配合演上一出戏。”皇上的担心主要来源于两个方面,一是秦王战无不胜,在百姓中威望很高,有功高盖主之嫌;二是秦王正处于鼎盛时期,随时可能会南下,垂垂老矣的帝王已经不再具备与之抗衡的能力。他就像那惊弓之鸟,死死地守在皇位旁,警惕地看着来往的人,不停地念叨:“我的,这是我的。”那么,假如无往不胜的秦王竟然败给了匈奴人,遭到流言蜚语,又重伤落下病根、难以再经历长途跋涉的煎熬呢?不知这样是否可以让夜不能寐的帝王感到些许慰藉?如此一来,也好过朝廷继续做各种膈应人的小动作,万一真的把人逼上梁山,叫原本没有反心的秦王当真生出来反心,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秦王未曾发表评价,只颔首表示同意。四人大致敲定了这出戏的梗概,一些更细节的问题又凸显出来。秦王是这出戏的主角,虞堇年身负世子之名,也是老皇帝同样忌惮的对象,自然也是要“重伤”的。那么那个“死里逃生”的角色,就应该让虞辰司来担任。 虞堇年看着自己这个义弟。从秦王营帐出来后他单独把虞辰司叫到了校场,有些事情需要在开始前处理好。 如果是以往,按照他同虞辰司的关系,兄弟共享什么,他是无所谓的,毕竟上京那些礼义廉耻,他们这个东拼西凑的秦王府并不是很在意。男子可以三妻四妾,那兄弟俩共侍一妻也不算耻辱。而且,让虞辰司回来的好处有很多。于公,秦王不在,军营中还是需要有个虞家人坐镇,防止做戏期间有什么意外情况;于私,自己将要有相当一段时间无法出面,阿月不知道真相,身边若有在府里同样可以做主的人陪着,她接到消息后忧思惊惶的程度或许也会轻一点,再者,还有那个老大夫说的莫名其妙的采补之法…… 而让虞辰司回来的坏处有两个——一是不知道阿月是否愿意。她自小长在上京,受的是女子守节的文化熏染。万一虞辰司不做人要强迫她,不知这样的冲击对她来说会不会有些太超过了,她不能在短时间内经受更多刺激;二是自己心里不大舒服。这股不舒服的感觉,来源于一种微妙的占有欲。阿月的每一面,气鼓鼓的、娇憨可爱的、抑或是情动时哭泣娇吟的……都只有自己见过,这令他有种迷一样的骄傲感,但很快这种骄傲或许,或者说肯定,会被打破的。以虞辰司的德行,让他放弃这个把觊觎已久的肉吃到嘴的绝佳机会,想想也不可能,除非他失了智。 可是形势所迫,在两难的抉择中不能完全兼顾,为了阿月的身体健康,是该要让虞辰司回来的。 虽然虞堇年想通后,本意是打算心平气和地同虞辰司嘱托几句,要照顾好阿月、不可违背她意愿云云,但等到了地方,话不到几句,两人就上了擂台。 去他的心平气和。 四周的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他们还是例行的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切磋一次,都凑过来围观。世子和小将军的切磋当真极具观赏性,拳拳到肉,招式凌厉,今日打得格外真情实感,看得他们仿佛身临其境,喝彩声一阵盖过一阵。虞堇年心中不爽,偏偏虞辰司还要在台上一边找尽机会往他脸上招呼,一边贱兮兮地调笑:“阿兄真大方。” 以前竟从未发觉他如此碍眼。阿月真是慧眼识人。 结束的时候两人都势均力敌地挂了彩,林知意也一如所料地对着他的脸痛心疾首。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妻子的关怀,青年冷着脸想,你虞辰司就算要参与进来又如何,受了伤还不是只能自己上药。呵。 前世(一) 如血的残阳永远不会西沉,把笼罩在它光芒中的所有事物都镀上一层扎眼的红。魔域的风景实在算不上好。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片焦土,枯黑树木没有一片叶子,像不甘被埋没在地下的鬼手伸向天空。 自从进入这个不知算是梦境还是幻境的地方已经过了好几天光景,虞辰司也逐渐接受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地。他记得原本那天是同王爷和阿兄一起宿在了别苑里,却不想一睁眼睛就来到了这儿。他能无比真实地感知到周围的一切,然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是幽魂一般附在这个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身上。侍从都唤这人“血煞大人”。至于这名字的由来——此人似乎极度嗜血。魔族不大讲规矩,即使是上下级之间相残的也不少,更不要说从其他地方来的亡命之徒,而血煞每每遇到不知死活来挑衅他的,都爱把对方折腾得血肉模糊,有时遇到他觉得闻起来味道不错的,还会坐在奄奄一息的败者身边,像是小孩吃糖稀似的用手指蘸血吃。单是这几天,虞辰司就见他杀了好些个魔族。 另外,这几天他也大致摸清了一些事情,统领这魔域的共有三人,魔尊和他的两个义子,一个唤做霜夜,一个就是自己附身的这位名叫血煞的。魔尊和霜夜他都见过了,两人同王爷和阿兄都是一模一样的长相,联系到他自己这边的情况,实在没法把这个玄乎的梦说成巧合,且他有种直觉,他如今看到的这些事情,说不定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 叫虞辰司觉得焦灼的是,无论王爷和阿兄是否也进入此地,按照自己这般被锢在别人身上什么也做不了的情境,根本无法与他们相认,而且若他们都来了此处,那么阿月呢?如果她还在王府,发觉连他也不见了……啧。 虞辰司心中烦恼无人可知。正在他烦躁地直磨牙时,忽的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长相奇形怪状的侍从在门口停住,恭敬道:“血煞大人,魔尊唤您去主殿一趟。” 血煞皱眉:“又是为了什么事?”侍从垂着臃肿的脑袋:“有十方州的魔兽来报,十方州境内出现了一个天族女子……” 天地鸿蒙之初,天地间分为三个种族:天帝统领的天族,人皇统领的人族和魔尊统领的魔族。天魔两族向来势不两立,而人族则在其余两族的夹缝中求生。十方州当属血煞管辖的区域,此时竟被天族人踏足,是血煞的过失。魔尊此番叫他去,怕是要有一顿好骂,但侍从不敢说。 血煞这个魔尊义子,虽然嘴上尽显桀骜,实际对魔尊却唯命是从。虞辰司附在他身上,被他一起带去了主殿。魔尊确实面色不虞,但未曾发作,只是冷着脸让血煞去把那个天族人赶走。一直以来天族都在试图夺走魔族领地,最常用的手段就是偷偷摸摸转移一些天族人到一些戒备并没有那么森严的区域,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抹杀周边的魔族守卫,取而代之。魔域幅员辽阔,时常是尾大不掉,是以天族筹谋缜密时往往能够轻易得手。他们口中的“夺回”是假,想要借此开疆拓土才是真,毕竟那些地方可自古就是魔域的领地。这种情况直到现任魔尊即位后才得以改善。此次这个天族人,不知是不是又准备故技重施,想把十方州也给占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血煞并没有直接去与之打照面,而是先来到了驻扎十方州的魔族岗哨,从传信用的水镜里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了无生气的焦土,更衬得那个一袭月白衣衫的女子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她正蹲下身,将手覆上她脚边躺着的一只还未化形的雪白狐狸的脑袋,似乎是在给它疗伤。不一会小狐狸便恢复了元气,站起身狂甩了甩沾了泥土的毛发,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女子也站起身,目送它远去。待她转身,因为好奇也盯着水镜的虞辰司心神一震,这不是阿月……?那张脸,他已经在心里描摹过千百遍,绝不会认错。随即他意识到可能眼前这个女子,也并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阿月,可……自己来到了这莫名其妙的地方,那么她呢?她会不会也在这里? 紧接着另一种恐慌从他心头升起——血煞似乎对她产生了不好的想法。其实他心中已经对血煞是曾经的自己,或者说自己的前世这个猜想信了七七八八,也正因如此,一如自己初见阿月时就诞生了一些阴暗的心思,他知道血煞也会这样。他一定会这样。可是眼下他干预不了任何事情,只能眼睁睁看着血煞兴致勃勃地准备去干混账事。浑身发冷,他只求阿月此刻不要也出现在这个荒诞的梦境里。 …… 月姬是当今天帝最小的女儿,主掌净化与治愈之力。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天族领地。她此行并没有征得天帝同意,换言之,她是偷偷跑出来的,为了寻找她突然下落不明的师尊。她的师尊玉霄上仙在几月前忽然没了音讯,她四处找寻无果,所有人包括天帝都对他的下落讳莫如深。月姬是天帝一时兴起宠幸的一名人族女子诞下的半血,她生母身份低微,诞下月姬后便被天帝所厌弃,且人族短寿,早已仙逝。天帝好战,子女众多,甚至有些都认不全,月姬这个女儿不仅没有一战之力,血统也不纯正,因此他更是毫不关注,平日和她关系最为亲密的,就是她从小就跟随、如父如兄的师尊玉霄。眼见求助无门,别无他法,她只能下决心自己去外界寻找。也正因天帝对她的漠视,没有费什么功夫,她就从隐秘的角落溜出了天域。 其实她全然不知该去哪里,方向感也奇差,先是在人界兜兜转转,美丽的外表和从未接触过“恶”的天真性格最是吸引恶意,即使她身上的气质明显不属于人族,也被投射了许多觊觎的目光,甚至还差点被胆大包天的拍花子拐骗。若不是她有些神力,在最后发觉不对,耍了点把戏唬得对方放人,此刻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她走过人界,踏进了魔域,但除了觉得周围风景变得有些不同外未作他想。她在天域时被玉霄保护得太好,心思纯善,不谙世事,许多与魔族有关的事情,玉霄未曾告诉她,她便无从得知。给那只白狐疗完伤后她高兴极了,盯着它看了许久,目送它消失在远方。被这么一打岔,她已经寻不着原本所走的方向。只怪魔域的景色太单一,四处看起来都一样,她只能漫无目的地打着转。 …… 一颗巨大的枯木后,血煞一面捂着自己幻化出的人类躯体上流血的伤口,一面隐藏起自己身上的魔气,看着那抹月白色的倩影越来越近,眼中闪烁着浓重兴味。看到月姬的第一眼他就起了掠夺的心思,魔族不会约束自己的欲念,他想要,他就要得到。天族那群人时常对魔族这种放纵口诛笔伐,可是天族人不也是这副德行吗?不然天帝那个老东西,哪来的那么多子女。不过是给自己的行径围上了一层遮羞布,竟然就能对自己的丑恶视而不见,堂而皇之地来指责魔族了。 他放任自己形容狼狈地躺在地上,闭上眼睛,装模作样地为那几个微不足道的小伤口痛苦地呻吟起来。不得不说魔族欺人的把戏表演得极好,此刻他看起来真就是一副重伤在身、人畜无害的少年模样。至少,成功骗到了涉世未深的月姬仙子。 曾经在人界时月姬曾遇到过一个失足跌落山崖的小樵夫,也是如血煞此时这般双目紧闭,浑身是血。因此在发现枯木后躺着的这个“少年”时,她先是吓了一跳,接着便迅速来到他身边:“你、你怎么啦?你先忍住别死啊我马上给你疗伤……” 这也是能忍住的?血煞有一瞬间的失语,不过很快他便顺着她的话演起来。他嘴唇翕动,似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微弱的求救:“姐姐救我……” 月姬垂眸,心中催动术法,菁纯的灵气从她掌心溢出,丝丝缕缕地从血煞身上的伤口处流入他体内。 “……咦?”按往常医治伤者的经验,这么多灵力应该已经能治愈他了……可灵力甫一进入眼前这个少年的伤口,霎时就如同泥牛入海,消失无踪,伤口不仅没有愈合的迹象,反而还在汩汩地流着血。心思单纯的月姬只当是自己还不够努力,哪里想到眼前这个“少年”其实是披着羊皮的狼。为人医者决不允许十拿九稳的事情有差池,明明可以治愈的呀……她憋着一口气,卯着劲儿埋头输送灵力,直到体力有些不支才喘着气停下。她原本是跪坐着,眼下已经转变成完全坐在地上,面上也起了一层汗,小脸通红,只有一双眼睛还是亮晶晶的,看面前人没有反应,她赶快问道:“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这个嘛…… 血煞慢慢地坐起身,没有抬头,脸隐没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他还在回味被那股温柔至极的灵力浸润的感觉,他承认,天族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至少这种毫无攻击性的灵气不会在魔族人中出现。方才被她送过来的灵力他毫无心理负担地照单全收,原先和人干架后身上也确实有不爽利的地方,被这么滋养一通,遍体舒畅。 这个天族姑娘看起来单纯,实际也确实不太聪明。 “你……”月姬看着对方肩头忽然开始缓缓耸动,幅度逐渐增大,以为他是伤还没好疼哭了,凑过去刚想开口安慰几句,却被抓住了手腕。“少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我感觉好多了,谢谢姐姐。接下来……”他缓缓抬起头,是一张与方才截然不同的脸,依旧带着少年神采,但俊朗的眉眼中透露着很重的戾气,极富攻击性。观其面相,便知来者不善。代表魔族身份的猩红瞳孔中映出女子陡然睁大的杏眸,不再被压制的魔气瞬间倾泻而出,几乎化成一张实质的网将月她密不透风地包裹其中,充斥着野性和神秘的纹身从他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高大遒劲的身躯上浮现,血煞咧嘴一笑,露出锋利的犬齿,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为成年男子的低沉,“该我报答姐姐了。” 魔族人!月姬对魔族了解不多,其中印象最深的是玉霄告诉她,魔族人都有一双血红的眼瞳,彼时他将将受天帝之命讨伐魔族回来,身上有的伤口还在渗血,叫她心疼得直哭,也因此牢牢记住了这一点。还来不及理清思绪,她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叫嚣着危险,可是血煞的力气大得惊人,他若不放,月姬寻常时候都无法挣脱,更不要说此时已经精疲力尽。 “你、你可不要乱来啊,不然……”眼泪比理智更快一步涌出,月姬吓得语无伦次,嘴巴张张合合,话说到一半大脑宕机消了声音。 “不然?”那尖利的指甲已经抵上她的衣衫,只需微微用力就可以叫她衣不蔽体,血煞好整以暇地看她。 “不然……不然若是叫我师尊知道了,他一定饶不了你!快放开我……”把师尊搬出来做挡箭牌,月姬顶着两只红红的兔子眼瞪他,做出凶巴巴的样子。 血煞这会儿反而不急着作弄她了,看着她虚张声势的样子有些好笑:“那你倒是说说,你师尊是谁?” “我师尊可厉害了,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玉霄上仙……”玉霄曾多次带天族士兵与魔族对阵,月姬常听侍女说及他对魔族多有震慑。看着面前这个一直云淡风轻的魔族人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她以为他是被师尊的威名吓住了,忍不住得意起来,“哼,这下知道怕了吧,识相点赶紧放了我!” 不料,这人的脸色又恢复如常,竟然还笑了起来:“我当是谁,原来是他。那更好不过了,他杀了我魔族那么多将士,我还迫不及待想会会他呢。”他眼睛一转,危险地眯起,“按照你这么说,只要我把你掳回去,他就会找上门来?” “这……”月姬一噎,“这不好吧……我……” 血煞却站起身,一把将她拎起扛在肩头:“好得很,就这么定了。” …… 魔宫,主殿。 月姬一路都在暗搓搓地同血煞较着劲,却又不敢大幅度地闹腾,唯恐这人一个想不开就要对自己用强。方才他直白的目光可是叫人看得清清楚楚,迟钝如月姬都看出来他对自己不安好心。她像一条被掐住七寸的小蛇般扭来扭去,胸前雪峰隔着一层不算厚的衣衫,蹭在血煞裸露的肩头,那一把绵软的触感和他偏偏头就能看到的同样扭来扭去小屁股一起,激得一股股冲动直往他下腹而去。月姬还在专心作乱,冷不丁被高大的男子一巴掌拍在浑圆的臀瓣上,整个人一僵,这才稍微安生下来。 她被这可恶的家伙像扛麻袋一样扛了一路,被放下来后许久都浑身不舒服,稍稍平复后刚要转头骂他,就听上首传来那个她朝思暮想的声音: “阿月?” 月姬一愣,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去,然后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与上首的人四目相对,她呆住了。 “师尊……?” 前世(二) 那上首端坐着的魔尊,赫然就是已经消失数月的玉霄上仙。 月姬愣愣地盯着他,而后慢慢扁起嘴,先是向前走了两步,渐渐跑起来,最后像小炮仗似的扑了他满怀,满腔的寂寞和委屈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臭师尊竟然丢下我一个呜哇哇哇……父皇他们都不告诉我你在哪……我都走累死了,还遇到了好多坏人……”她哭得毫无形象,还偷偷把眼泪鼻涕一股脑都蹭在他那极具气势的黑袍上。饶是玉霄再沉静自持,此刻神色也似有无奈。看到月姬站在此处时他内心震惊无以言说,没想到……可无论有什么苦衷,对于眼前的小姑娘而言,确是他不辞而别在先,此刻也只能一面用手轻轻地抚她后背给她顺气,一面低声安慰她。 血煞还在一旁同霜夜一起欣赏魔尊少有的窘迫,就被好不容易给哄收了眼泪的月姬转头指着鼻子控诉:“他刚才还欺负我!他骗我给他疗伤,还想扒我衣服呜呜呜……”说着两包泪就又涌出来,一扁嘴还要接着哭。 感受到从上首睇来的压迫感十足的目光,血煞笑不出来了:“我没……” 最终在月姬大仇得报的小得意和霜夜微笑着的幸灾乐祸中,他被魔尊罚去领了几十鞭。 月姬含着玉霄不知差人从哪找来的糖,非要窝进他怀里,他到哪,她就跟到哪,像条小尾巴似的,就差骑到他头上了。玉霄竟也不曾拒绝,就这么纵着她,甚至还要问她怎么躺着舒服;她指着脚说走路磨得疼,玉霄就在宽袖下握住她的纤足给她打着转地揉捏,百般迁就,看得霜夜暗暗称奇。听闻义父自夺得了魔尊之位后就施展雷霆手段,把一盘散沙的魔域统治得服服帖帖。想不到,他竟还有这样宠爱甚至可以说是溺爱一个小姑娘的时候,且看他的熟练程度,分明是早已习惯她的撒娇痴缠。他们之间许多互动已经越了师徒的界,可魔尊大人偏偏面色如常目不斜视,也不知是真的只把这月姬仙子当做小辈看,还是别有用心太会伪装。 等到平静下来,月姬才又开始兴师问罪。先是指责玉霄不该连句话都不留下就消失,叫她为他担惊受怕了那么久;又是问他去哪里不好,偏偏要跑来当这什么劳什子的魔尊。“天魔两族不是势不两立吗?师尊你还同魔族打过那么多仗……”她实在想不通,为何明明他几个月前还在对魔尊族兵戈相向,转头竟就投了敌营。 玉霄看着她,半晌抬手摸摸她脑袋,似是轻叹了一声:“说来话长。你先好好歇歇,我自会寻个合适的时机与你说。” 天域与魔域时间流逝速度并不相同,天域的一天,是魔域的一年,是以玉霄虽只在天域消失了数月,却已经在魔域过了百余年。天族人都容颜出众,轻易不会老去,即使经过百余年也瞧不出什么变化,可是他身上的气质却发生了剧变。有时在不经意间,月姬看着师尊,会感到一丝古怪的陌生感。在没有刻意收敛时,他身上的杀气很重,与曾经那个淡泊宁静的玉霄上仙判若两人。 月姬托腮趴在桌案上,盯着在批阅麾下各地传来情报的师尊兀自想得出神,习惯性地发起呆来。殊不知玉霄手中折子已经许久都未曾动过。 玉霄余光一直停留在身边的女子身上。她头上还戴着及笄时自己亲手打磨又亲自替她簪上的那支拨云见月青白玉簪子,微风吹过,流苏下坠着的小月牙儿便晃荡着彼此敲击出清脆的轻响。月姬生母于他有恩,但她从未挟恩图报,唯一求他的事情就是在临终前,把年龄尚小的月姬托付给了他。原本,他是准备在魔界利用时间的差距做好万全的准备,再去同天族对抗,把月姬带走的,可现下她竟然自己跑来此处,不久后天帝必会发现她的行踪,因此须得加快动作才行。其实他也说不清楚她于自己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起初对她上心或许只是因为她喊的那一声“师尊”,又或许是受恩人所托的那份责任感,然而他自己原本也亲缘浅薄,两个算是同病相怜的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已经逐渐习惯了把小姑娘放在心上,这种过程就好比春雨润物无声,可回头去看就发现再也难以割舍。狠心抛下她独自留在天域也是他再三思量才不得已为之,魔域那时动荡不安,总要先安顿下来才好把她接来的。她在天域好歹衣食无忧,比跟着自己餐风露宿要强得多。此处终究不是久留之地,就算是为了她,也要尽快回去。 月姬自然不知他的考量和个中缘由,师尊自从入了魔后心性就有所变化,不似从前那般对她百依百顺,具体体现为有时她想叫他同以前一样陪她,会被他以事务繁忙为理由拒绝。从前他绝不会这样,只要没有征战,他必定会陪她的。不过,她觉得师尊应当确是要忙什么更重要的事情。不打紧,左右她已经找到他,只要他在,她便安心,她自己独处时,也能有许多种方法哄自己开怀。 血煞和霜夜有时也会凑到她住的地方来看她。但月姬其实觉得血煞来此处纯属多余,他除了用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把她气得跳脚外没什么其他的作用,倒是不无聊了——有成堆的气要生,实在没有时间无聊。她更喜欢的还是同霜夜在一处,他与血煞的粗犷气质不同,甚至可以说完全与之相反,至少在月姬看来是这样。他长相温润,举手投足间也很有礼貌,与师尊站在一处时倒真有几分像亲父子一般。其实若不是那双猩红瞳孔,单从外表和风度来看,就算说他是天族也使得的。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抛却师尊在她心目中的光环,她不得不承认霜夜甚至比师尊更好相与,他对旁人都没有师尊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会及时打断说不出好话的血煞,还会带着她去魔域各处游玩,给她讲许多有趣的事情,那双含情的桃花目中始终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从前在天域接触的男子太少,霜夜除开魔族身份又确实是个出类拔萃的男儿,她的少女心思如同春天萌发的新芽般,终于破土而出,迅速生长。 知道她喜爱生灵,霜夜还去找了不少未开智的小兽,诸如兔子、狐狸和鸟雀之类。一时间月姬居住的宫殿里叽叽喳喳地热闹许多。月姬天生与草木动物亲近,更是具备与它们交流的能力,看鸟雀起舞时兴起同它们一起跳舞也是常有的事,譬如此时。霜夜含笑坐在石桌边看着,时不时地还给她打打拍子。她今日穿了新衣裳,灵动可爱,站在一群毛茸茸的鸟兽中翩然起舞的样子叫人看了不禁莞尔。间歇她停下动作走到桌边休息,霜夜为她鼓掌,眉眼中都是笑意:“阿月真好看。” 月姬面上飞起云霞,也不知道是跳舞累的,还是羞的。 玉霄一走进殿门,看到的就是二人言笑晏晏的景象。他才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想要来看看小徒弟,远远的就听到这里的热闹。 为了快些具备与天帝抗衡的实力,他不得不比之前更加繁忙起来,这些天他满脑子都不断重现着小徒弟对自己撒娇却被拒绝时那一瞬间的失落,每想一次就更加懊悔一分,今日硬是挤出了时间想来陪她。只不过,看着眼前笑靥如花,小脸红扑扑的小徒弟,他心里突兀地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随后,一种阴暗的占有欲难以遏制地滋生。是了,她从来都是无忧无虑的性格,就算遇到什么事也是转眼就抛到一边,不会往心里去,真正患得患失的,只有自己罢了。 他的目光转到霜夜身上,对方泰然地同他问安。 见到师尊,月姬高兴地小跑过去,拽着他的衣角同他展示那些小兽,半晌却都没听见他出声,不觉抬头看去,就见师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中翻腾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叫她忽然有些犯怵:“师尊……?” 不过好在那种眼神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又恢复如常,给月姬一种方才是自己眼花的错觉。玉霄抬手覆上她发顶,一下一下顺着那头如瀑的青丝轻抚,动作和语气都很温柔:“阿月很喜欢这些小东西?” 月姬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地点头:“嗯嗯!师尊你瞧这只鸟儿还会学我说话呢……” 说到喜欢的事物她便来了精神,神采奕奕地打开了话匣子,玉霄只是默默听着,紧盯着她的脸。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月姬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声音渐渐停了下来。玉霄给她递过去一盏茶,她动作极其自然地就着他的手呷了一口,总结道:“这些都是霜夜帮我找来的!” “嗯,”玉霄垂着眼睫,没什么感情地冲霜夜颔首,“做得不错。” 在小徒弟再次滔滔不绝前他及时打断了她:“得空来主殿寻我。”随后又摸了摸她脑袋便起身离开了。 “……”月姬看着他背影,摸不着头脑地看向霜夜:“总感觉师尊今日怪怪的……” 霜夜不知想到了什么,笑起来:“许是义父累了吧。”他眨眨眼睛,转移了话题,“阿月想不想去看看我们平日驯化的魔兽?” 面前的姑娘果然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连忙点头说好。 玉霄步伐匆匆回到了主殿,进入内室才一下子卸了力似的坐到椅子上。 差一点,他的心魔就要暴露在小徒弟的眼前了。 第二日月姬站在主殿门口的时候,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她左看看右看看,拿不准是个什么情况。刚想探头看看殿内,就听师尊的声音响起:“进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进去:“师尊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玉霄没有回答,只叫她坐。月姬这才发现,桌上竟然已经备好了她爱吃的茶点,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来似的。她走过去坐到他身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他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给她斟茶,又端到她面前:“小心烫。” 一边就着茶小口小口地吃点心,月姬见他迟迟不说话,忍不住问:“师尊叫我来,是要做什么呀?” 玉霄闻言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帮她把点心分成一口大小的块:“之前不是你总要我陪着?”瞧瞧,这才几天,竟然就要问他为什么喊她来了。 “可是师尊总说没空嘛。”提到这个月姬就不高兴地撅嘴。 师徒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平日里几乎都是月姬说玉霄听,今日却反了过来,倒是玉霄时不时地问她些问题,诸如在此过得可还习惯、需不需要再添置什么东西云云。月姬忙着吃点心,没有嘴说话便就哼着嗯嗯作答。冷不丁的,玉霄忽然问道:“阿月喜欢我吗?” 月姬下意识地点头,随后惊诧地转头看他,不知师尊何出此言,随即又诚实地点头认真道:“喜欢呀,我最喜欢师尊了!” “嗯,”玉霄颔首,“和那些鸟兽比起来呢?” “自然是更喜欢师尊呀!这有什么好比的。”她嘴里含着点心,含混不清地道。 “和霜夜比呢?” “?”咀嚼的动作猛地顿住,月姬睁大眼睛,随后双颊肉眼可见地浮起云霞,磕磕巴巴道:“师、师尊怎么突然……好端端地,提、提他做什么……”呆了半晌她才想起来咽下口中的点心,但仍旧没有反应过来:“师尊为什么要和他比呀?师尊是师尊,霜夜是霜夜,不一样的……” “怎么个不一样?” 从未见识过师尊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月姬一时间只会顺着他的话讷讷地回答:“师尊、师尊是长辈……” “长辈?”玉霄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么,阿月是因为把我当成长辈,才会肆无忌惮地同我在一起吗?雷雨天晚上要钻进我的衾被里、天冷了要裹进我的大氅中,连平日洗漱穿衣都要我经手——这样的长辈?” 月姬愣愣地望着他——这有什么问题吗?她从小身边没有侍女服侍,一切都是玉霄一手操办的,他做的那些难道不是寻常长辈对小辈做的事情吗?为什么他现在会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玉霄敛眸,遮住自己眼中的阴暗。 人同动物一样是可以被驯化的。她与自己相处得太久,久到她已经忘了最开始自己并不会这样细致入微地照顾她。 他将手穿探入她发丝间,亲昵又暧昧地抚弄她的发根,灼热的温度源源不断从他掌心传到月姬的后脑,给她一种完全被面前人掌控着的感觉。他的声音依然冷静如常:“不若阿月随便去问一问别人,谁家的长辈会对小辈做这些事情?不过”,他笑得温柔,吐出的话却残忍,“这里是魔域,礼义廉耻并不重要。” “师尊……”心中有一道声音在告诉月姬她不能再继续听下去了,可是后脑那只手仿佛有什么术法似的叫她动弹不得,只能被迫听着。 “若是你认为隔着一层师徒的关系我便不会对你如何,那你错了。我并非你心目中那般光风霁月……我对阿月的关照,从很久之前就并不是出于师傅对徒弟的爱护,而是出于男子对女子的爱慕了。这样说,阿月可懂得?” 他不再言语,可这些话给月姬带来的震惊却远没有结束。她想不通为什么师尊会突然说这些,从前她真的以为那些日常的点点滴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相处,可是现在他却说不是,那么从前她做的那些事情……脑海里飞速闪过一幕幕画面,有胸乳发育时胀痛难捱非要拉着他叫他帮自己揉揉的,有初次来癸水时吓得拉着他看的,还有平时起居或沐浴时叫他给自己更衣的……这些事、这些事都是自己提出来的不假,可如果不合适的话,他为什么从没有拒绝过?面颊由浅粉逐渐涨红,简直快要滴出血来,眼眶也不由自主开始发热,月姬难堪极了,下意识就想往玉霄怀里钻——从前她遇到这种境况都是一下缩进师尊怀里不出来见人的。可动作做到一半她又想起来,如今叫她难堪的却正是师尊本人,一下子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瞪着溜圆的杏眼,看着有些滑稽,又颇为可怜。 “我……我要回去……”她嗫嚅着小声说了一句。 “回去?回哪里?天域吗?”玉霄收起了那副咄咄逼人的姿态,又变回了平日那副淡然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人不是他一般,“说起来,之前阿月问过我为什么要来魔域做魔尊。”他将她杯盏中已经凉了的茶倒掉,重新斟上热茶后端到她面前,“今日我便来与你说说,到底是为什么。” 前世(三) 在天族人心中,一生中最大的成功莫过于功德圆满,飞升成仙,据说飞升后可以超脱万物之外,其中玄妙无以言表。然而飞升条件极为苛刻,每百年才能有一人获得机缘,甚至如果“机缘未至”,那就根本无人可以飞升。天族中专门掌管此事的人被称为大祭司,地位很高,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每到飞升之期,天族都会准备一场隆重的祭典。 这一点月姬是知道的,即便她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有这个机会,心中也仍然期盼着自己也能获得机缘。曾经一次专为接见几个已经飞升的仙人的天族宴会上,她在最末席遥遥远望上首那几个仙人,心里羡慕得不行,他们看起来气派极了,举手投足间都仿佛有一股仙气飘飘的感觉。不过,关于祭典她知之甚少,恍惚只记得上一场祭典是在她小时候举办的,可那时她本就记不住什么事,且天族人长寿,即使她现在刚成年不久,这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祭典在她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是以,当听到玉霄说起这件事时,她迷茫极了。 “天族人总将飞升说得如此神圣,倘若我未曾窥得其中秘密,或许还能同你亦或是其他人一样,满怀希望地抱着一丝侥幸,去祈盼机缘落在自己身上。”玉霄看着面前的小徒儿,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此事,也与你娘亲有关。” 月姬愈发一头雾水。娘亲?一张温婉的笑脸从记忆中闪过。父皇不是告诉她,娘亲是病逝的吗?师尊为什么会说她与祭典有关?正想着,就听师尊问道:“你可知,天族人飞升,要用到什么?” 他的神色有些凝重,月姬迟疑道:“不是……机缘吗?” 叹息一声,玉霄摇头:“不,是‘人魂’。” 将人魂炼制成丹,称为“仁丹”。根据这么多年来他坚持不懈地打探到的消息,以大祭司和天帝为首的一群上位者一直在寻找一个特殊的人魂,据说炼化此魂形成的仁丹可使他们长生不老,从此脱离天道轮回,不受自然法则规束,真正飞升成仙。虽然目前他们还未找到,但筛选出的那些普通人魂炼化出的仁丹已经足以叫他们延年益寿,不受病痛侵扰,其实也与仙人别无二致了。百年一次的祭典不过是个幌子,分给那些天族人的仁丹也不过只是一点小恩小惠,可就是这些小恩小惠,拉下水的人越多,就越能更好地保守秘密。那些不知其中秘辛的尝到了甜头的天族人,只会感恩戴德地自发参与到狩猎人族的行动中。 “在两次祭典间,天族总会陆陆续续从人界选取一批符合条件的人族作为侍从。天域在人界一直是如神仙一般的存在,那些人族的高门世家都以能够侍奉天族为荣,是以每每到这时,都会选出各家子弟参与选拔。这件事,你应当知道的。”玉霄看向月姬,后者点了点头。她自己虽没有被分到过,但确实见过有许多人族侍卫或侍女被分给她其他的兄长和阿姊。不过叫她疑惑的是那些人族时常过段时间就消失不见了。 “那些人族,便是大祭司他们选中的魂种。招收侍从是假,想要他们的魂魄才是真。你可知那仁丹如何炼化?将活人的魂魄生生抽离,放入大祭司的炼魂炉里,剩下的躯体则随意从鲜为人知的天魔域交界处丢下魔蚀崖,任其在魔域自生自灭,最后多半化为低阶魔族的食粮。炼化时间有长有短,少则十几年,多则近百年,若那百年内未曾集齐所需人魂,便是‘机缘未至’。魂魄抽离的痛楚,你姑且想象是活生生被野兽啃食吧。”他每说一句,月姬的脸就白上一分,想到那种场景,她腹中翻腾,几欲作呕。 “可、可是这与娘亲,有什么关系……”月姬此时注意力已经全放在这与她的认知大相径庭的“飞升”上,完全把玉霄方才对她的剖白抛到脑后了,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捂住口,缓了好一会,才又愣愣地问道。 “你娘亲,原本是上次祭典前被选中的人族。”一句话,就又让月姬的脸重新变得煞白。玉霄默了默,虽然于心不忍,可她迟早要面对真相的。他接着道:“你娘亲生得貌美,进入天域后很快便被你的父亲,也就是天帝瞧中,力排众议纳为妾室,却又在她诞下你后迅速厌弃了她,把她连同还在襁褓中的你一起驱赶去了偏远之地。” “那时我也不过少年,因天资不足被家族所弃,他们断了我手足,亦将我遗弃在那附近,阴差阳错下被你娘亲遇见,是她用身上仅剩的药救了我。伤好后我去天域军中谋了一份差事,原本我想,人族短寿,若她愿意,凭借我的俸禄,日后抚养你长大,为她养老送终,也未尝不是一种活法。可是几年后,也就是上次祭典前,大祭司说人魂数量少了一个。” 玉霄停顿了许久,深深吸了一口气:“天帝想起了被他赶去荒芜之地的你娘亲,派人去将你娘亲和你带走了,你娘亲……至死都不知道他只是想要她的魂魄。我下值回去后,只见到了她留下的字条,让我好好照顾你。你娘亲被带走得蹊跷,那之后我花了点心思提高了一些地位,终于得以有机会一边暗中调查此事,一边接近你,趁天帝子女拜师时成了你的师尊……那些同魔族的征战,也多半是我自己请愿的,只有这样,我才能有更多机会去查证。霜夜和血煞,就是我在征战中遇到的,他们原本也是被选中的人族少年,只是他们的魂都没有被完全抽离,被我遇见时,尚且还留有一丝意识,我用高阶魔物的魂晶补全了他们的魂魄,收做了义子。 “我做的事情天帝和大祭司隐有所觉,故而最后一次出战后我便没有再回天域。之所以没有带你一起……一是那时魔域动荡,二是我并不想连累你。你娘亲把你托付给我,我却对你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是我之过。可是阿月,我只有你了。” 这应是玉霄上仙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因为月姬与霜夜走得近,他吃味的紧,一时忍不住说出了真实的想法把小姑娘吓到,此刻也有些后悔起来,不应该这么沉不住气的。玉霄一直喜怒不形于色,唯有她的事,能叫他乱了阵脚。他掩去眸中一想到此事就会产生的戾气,再抬眼已是带着悲戚的神情,伸手克制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搭上她的肩,将她揽进怀里。知晓了真相的月姬眼泪汪汪,没有拒绝,趴在他怀里大哭了一场。 “师尊……我、我不要回去了,可是……可是你也不能再像刚才那么对我……”月姬抽噎着,被带着坐到他腿上,“我、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我喜欢娘亲,也喜、喜欢师尊,还喜欢霜夜……” “……”玉霄再次深吸一口气,闭目,“好,我答应你,可阿月也要答应师尊,无论如何,不要离开我……” 耐心地把月姬哄好,又将她送回住处,玉霄回到主殿。刚坐下,霜夜和血煞便来了。一见到魔尊,霜夜便忍不住笑:“义父为何如此急躁?阿月怕是被您吓得不轻。” 玉霄冷冷剜他一眼:“若不是托某人的福,我无需操之过急。”随即他正色,“天族那边若是发现阿月失踪,恐怕最后终怀疑到魔域来,即使魔域时间流速比天族慢得多,最多也不过只剩几年光景,须得在此之前做好部署。” 血煞左看看右瞧瞧,了然地长长“哦”了一声,笑得揶揄:“义父这是吃味了。”真新奇,他有些心虚地瞟向别处,那若是日后自己也……义父岂不是要吃双份的醋? 玉霄一顿,没有辩解的打算,只叫他们退下,内心几番挣扎又喊住快要跨出殿门的两人,叫他们这段时间多去陪陪月姬,恐怕她近期心情都低落。 从师尊处得知天族的龌龊后,月姬彻底消了回天域的心思,在魔域安顿下来,每日同鸟兽玩耍,又有人作陪,几年光景过去,竟和三人都有了牵扯。若说原先是没有退路只能留在魔域,如今却是难以割舍自己不想回去了。 …… 玉霄以为,他们已经做足了准备。天族人不知道月姬来了魔域,就算是找人,也要寻上许久;而若是天族来魔域要人,他们也已经有了正面应敌之力。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所知筛选魂种的方法,乃是给每个前来应选的人族发放一个镯子,令他们戴在腕上,若是镯子发出的光芒亮过站在队伍最前方的侍童手中拎着的那盏魂灯,便能入选。可被大祭司牢牢掌控的秘密是,镯子只不过是个载体,真正起效用的,是他注入其中的炼魂炉灵。只需一缕灵气,便可在镯子与人体接触时,悄无声息地融入体内,除去筛选,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借此找到每个魂种位于何处,从而杜绝魂种逃跑的可能。 等玉霄知道这一点时,已经为时晚矣。 月姬被人从魔域带走了,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月姬的母亲诞下月姬后,这缕灵息竟然分出一息进入了她体内。原本天帝还未发现她出逃之事,是大祭司偶然在查看新一批的魂种时,发现竟然有一缕炉灵位于魔域,而且……他眼中迸出惊喜的光,那缕炉灵的亮光,超越这么多年来所有的魂种,甚至他有预感,这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个极品人魂。 …… “嗯……”月姬眼睫颤动,后颈处的钝痛逐渐清晰起来。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眩目的幽紫光芒叫她很快意识到,这不是魔宫。打了个惊,她一下子清醒了。 她想要站起来,才发现手脚都被缚住动弹不得。她极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被渐近的人声打碎了最后的侥幸。那是天帝和大祭司的声音。 她在魔域的几年,于天域而言不过几天而已,可月姬却觉得恍如隔世。知晓了一切后,父皇在她眼里已经没有任何亲和力,连他的脸看起来仿佛都可怖许多。 天帝一改往日里的和蔼,冷冷看着她:“本君倒不知,你竟还有这般能耐。” 事已至此,月姬反而生出一点点勇气来,她直直地望向天帝:“父皇,是您……是你杀了娘亲吗?” 天帝不悦地皱起眉,还未发话,一旁的大祭司却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起来:“小公主说笑了。”他的脸在一片紫光中显得分外妖冶,整个人缩在一副暗紫色的袍子中,看起来分明比许多魔族更像魔族。这种人竟然是堂堂天族大祭司,天族人中竟也从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对劲吗? 大祭司笑够了,重新看向月姬,神情讥讽:“身为人族,能够被天帝看中,是她的福气,能为天族献身,更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荣耀,小公主,话可不能乱说啊。”说着,他神经质地喃喃,“亏得本座花了那么久,没想到啊没想到,竟是灯下黑。是了,还有什么比带着天族血统的人魂更合适呢?” 天帝不耐烦地挥手:“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 “等等,你们要做什么?”看着大祭司向自己伸出手来,月姬急了,终究还是个小姑娘,那点勇气在死亡面前还是少了些。她一边拼命扭着身体想要躲过他的手,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能够拖延时间的办法。自己被带走的时候师尊不在魔宫,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得想办法拖到他来才行。 她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面前老奸巨猾的两个人,天帝嗤了一声:“若你还在等着玉霄来救你,那你大可死了那条心,”他嘲弄地道,“他想进天域,最短的路是走魔蚀崖,本君已经派了十万天族士兵围堵此处,恐怕你是等不到他了。若你肯乖乖进炼魂炉,说不定我还能放他一马。” 月姬抿了抿唇,慢慢停下了挣扎:“真的吗?”她唯恐他反悔,又叫他对着天道起誓。天帝如同逗小孩玩一般真的发了誓,反正到时候他已经能得道飞升,玉霄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 玉霄发现月姬不见后,动作也很快,率领魔族将士便向着天域而去,如天帝所言一般在魔蚀崖被十万天族士兵绊住了脚,不过与天帝的预料不同的是,他根本没想过全须全尾地破阵,而是以堕魔之身,用近乎不要命的打法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血煞和霜夜也没好到哪里去,都受了重伤,但即便如此,待他们赶到时也已经迟了。 天帝早已带着一副志在必得的笑容候在天门前,大祭司端着炼魂炉站在他后方。见他们赶来,天帝哈哈大笑:“玉霄啊玉霄,你与我那小女儿倒是情深义重,”他看着浑身是血的三人,摇着头啧啧称赞,“没想到你竟能活着站到此处。你用心如此,也不怪她宁可自己死也要保你一命。”他回头示意,有一个侍从捧着一块留音石走上前,将那留音石打开,月姬被抽魂的景象瞬间被投在空中。影像里,那平日被自己捧在手心的小姑娘,正被绑住手脚,硬生生地剥了魂。凄惨的尖叫回荡在半空,如同尖刀一般割在玉霄三人心上,却见天帝又拍拍手,身后兵将向两边散开,露出一个被侍从架着的如同破败玩偶般的人形来,正是只余躯壳的月姬。满意地看着他们瞬间目眦欲裂的表情,天帝反手抽出佩剑,扯过月姬披散的头发,将她一剑穿心。而后大笑道:“我这傻女儿还要我立誓不杀你,可我看你分明是烧了精血才撑到现在,就凭你这幅样子,根本不需要我动手。” 在他将佩剑捅进月姬胸口时,时间在玉霄三人的眼中仿佛静止了,天地间只剩下那个了无生气的姑娘,再看不见其他。 …… 虞辰司自来后,便只能以旁观者的角度,观看了这几年的是是非非,但在此时,他突然敏锐地感到身体落到了实处,自己仿佛能控制这具身体了!他猛地回头,就见“玉霄”和“霜夜”脸上出现了相似的神情,是王爷和阿兄,他们果真也在此处。在看到月姬如同枯叶般凋零的身体的一瞬间,前世种种一下全都浮现脑中,他想起来了,他们都想起来了,这万年前发生过的事情—— 与此同时,天帝忽的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惊呼,他皱眉回头看去,一阵五彩光华竟然从大祭司的炼魂炉里逸散而出。大祭司面色大变,慌忙地想用法器把光华吸回来:“这不可能,我用了最烈的毒去侵蚀她的魂魄,应当顷刻间就能炼化的!” 然而他失败了,那阵光华迅速地分成三缕,轻易地躲过他的法器,来到玉霄三人身边,甚至还调皮似的在他们头顶弹了一下,仿佛是那个爱撒娇的小姑娘又站在他们面前,催他们赶紧给她报仇,而后从三人的额头正中,一下钻进他们的体内。霎时,一股温暖的力量遍布全身。这股光华是月姬的一缕神魂,虽不能让三人的伤完全愈合,却也给他们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修复了不少,让他们得以有与天帝拼一拼的机会。 趁此时,玉霄,不对,此刻应当是秦王,向两个义子颔首。月姬想叫他们活下去,可她应当知道的,若她不在,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继续活着。三人按照那段遥远记忆中所做的那样,利用魔族的特性舍弃了肉身,仅以一团血雾的形态向前疾驰而去。虞堇年和虞辰司去截杀天帝和大祭司,虞凌霄则来到炼魂炉旁。方才月姬神魂钻进他身体时,告诉他的炼魂炉最脆弱的部分就在正下方的兽首纹处。他动作极快地掀翻炉子,凌厉掌风送出,一下把那炉子拍得四分五裂。不知多少殒在其中的人魂裹挟着怨气,尖利地啸叫着一下子四散开来,最后露出一团温暖的白光。虞凌霄小心翼翼地把她拢进怀中后,反身同两个义子一起加入争战,滔天的魔气席卷了整个天宫。 一切尘埃落定。在这场天魔之战中,天帝和天族大祭司身殒,魔尊及其两个义子燃尽精血,亦灯枯油尽。另外天魔两族战死士兵不计其数。魔尊撑着最后的一口气,将月姬的残魂和两个义子的魂晶带回了魔域,最终体力不支,也倒下了。 他手中捧着那团暖白的残魂,将她贴近胸前,低声叹道:“若有来生……”停顿了一下,他笑了一声,“肯定会有来生的。” 而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万籁归寂,忽而一道空灵歌声隐隐自天边响起,由远及近,一头通体白色,周身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神兽哼着古老的曲调路过此地,看到这一幕,它停下脚步:“这是……恩人?” 凝神用额头上那只通晓古今的眼睛查看了一番,白泽摇头叹息:“天魔禁忌之恋,不为天地祝福,可叹,可叹。”随即他摇身变成一华发白衣的仙人,从囊中取出一物,是一块五彩交融的石头。他先把魔尊父子三人的元神收入其中,又将月姬残魂也放了进去,把残躯收殓,这才又化为原形踏着祥云飘然而去。 另一边,在天宫的废墟中,一小堆臃肿的脓肉,慢慢从大祭司那紫色袍子里蠕动出来,隐入地下不见了。 …… “!”温泉别苑密室内,虞堇年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身上的伤口再次崩裂,不过这与不久前那种锥心蚀骨的痛楚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他环顾四周,虞辰司在不远处亦循声看来,眼中还残留着方才厮杀时的嗜血杀意。他们俩解决了天帝和大祭司后,与剩下的天族士兵拼杀时双双精血耗尽而亡,再一睁眼已经回到了现世,不知他们死后发生了什么,阿月呢?王爷呢? 突然虞凌霄的榻上也传来动静,他俩同时看去,虞凌霄慢慢坐了起来,一手还保持着拢在胸前的姿势,看不清表情。 狭小的室内逐渐亮起白光,神兽白泽显现,似乎颇为疑惑:“哦?恩人不在此处吗?”它看到虞堇年颈间挂着的吊坠,了然,“啊,原来是她把吊坠交给了你们。” 它简单地对三人介绍了自己,并且说明了在他们死后,用上古神器收集了他们的残魂,并在万年间不断修复的事情。“您戴着的吊坠,原是一枚女娲补天时剩下的五彩石做成的神器,万年的修复几乎耗尽了神力,现下已经变得黯淡无光了。仙子生前魂魄有损,又分出神魂进入三位的体内,所幸她生而习得净化治愈之力,未曾被炼魂炉里的毒伤及根本,故经过修复,此生胎中不足或许还有转机。十五年前吾扮做上门道士将这块神石赠与她,她魂魄居于其中万年之久,戴上后可助她身体康健。原本今日该是仙子恢复记忆才是,没想到她竟将此物交予三位,或许是天意如此。” 它问三人是否想叫林知意也恢复记忆,但三人几乎是立刻就拒绝了。抽魂的痛苦,她没必要再经历一遍。离开前白泽叮嘱他们:“三位体内有仙子神魂,若是能常伴她身边,于仙子恢复健康大有裨益。”又想起来自己看到的一些画面,它提醒道,“那天族大祭司,似乎还存于世间,诸位还要多加小心。” 随后又消失不见。 白泽一离开,虞辰司马上站起身。 别的事情都先放一放,现下他们最想做的,就是去找阿月。然后抱紧她。 家宴(伪公媳、宫交、失禁h) 林知意站在窗前,盯着屋檐下的燕子窝愣神。 前几日虞堇年和秦王终于回府,虽然带着一身的伤,但看到他们没有缺胳膊少腿地站在门口时,她还是高兴得说不出话,只有眼泪控制不住地簌簌往下掉。 可是这过了几天,那股喜悦感平静下来后,她却感觉有哪里不大对劲。与此次出征前相比,虞家父子似乎还同往常一样,又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虞堇年待她比之前热情了太多,若说此前他们俩还处在青涩的谈情说爱阶段,那么现在他对她就是干柴烈火如胶似漆,回来的那天晚上就要拉着她做,她担心他的伤,拒绝了,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之前她竟从不知道女子下面靠唇舌也能……脸颊发热,林知意甩甩头。人在走过一遭鬼门关之后性情可能会有所改变,再加上两人作为夫妻,确实很久未曾见面了,这也还能说得过去。 可虞辰司这家伙,天天跟她都能见着面,竟也热情空前高涨,而且虞堇年都回来了,他也不知道遮一遮自己那点心思,还天天黏着她,甚至林知意隐约觉得他存着一点和他阿兄争宠的意思——可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他争哪门子的宠?真真倒反天罡……!不过虞辰司这狗东西向来不爱干人事,也勉强说得过去。 最叫她不能理解的是秦王。她这位公爹,从前十天半个月都碰不见一次的,最近却时常能被自己“偶遇”,还有,偶尔她猝不及防与他四目相对时,他的目光是不是……有点过分炽热了? 这不对吧? 这是公爹看儿媳该有的目光吗? 林知意真心希望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不过,在虞堇年告诉她,秦王今后将会久居于府,因为这次遇袭伤及了根本,可能日后都再少有能上战场的机会后,她心中就只剩下惋惜了。秦王于大周而言是战神般的存在,可是战场上刀剑无眼,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对于秦王此次铩羽而归,坊间尚未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上京的奏折却是已经满天乱飞,都是弹劾他刚愎自用,贸然进军导致大败,不仅丢了大周朝的脸面,还叫他自己日后不能尽忠之类。不过奇怪的是,这些奏折递上去后,全都没有了下文,那些盼秦王倒台的人等来等去却只等到大周天子赏了许多东西送往北地,还特地派了个内侍去慰劳秦王,说了许多关怀的话,叫他好好养伤。 …… 北地气候寒冷,短暂的夏天对于北地百姓而言,是一年中不可多得的好时光。夏至这个节气对农务而言至关重要,虽然北地庄稼种得不算多,但也要靠这时来长,为祈求丰年,在夏至来临时,举国上下都会举行各种祈福仪式,隆重程度一度超越端午。上京官员通常休沐叁日,还要陪同天子一起在夏至当天“祭地”,北地这里不比上京,军营采取轮休制度,王府也不举办什么祭典。不过,各地百姓的庆祝方式倒是很一致,早早的就有节日的气氛,夏至当天夜里还有集会。 往常,虞家父子夏至都是在军营里过的,烹牛宰羊犒赏叁军,觥筹交错。今年一反常态,虞凌霄特地将军中的宴会提前了一日,转而在夏至当天安排了一场家宴。 听到这个消息时林知意又开始发愁。此刻她倒是有些希望自己头上有个婆婆,不然这种场合又必定是她一个人和叁个大男人面面相觑,秦王不爱说话,她又不好和虞堇年在边上戳戳捣捣,光是想想那个沉默的氛围,她的脚趾都要蜷起来了。 要不然……和虞堇年合计合计,让他劝劝秦王找个续弦?正好眼下他养伤也有空出来的时间了…… 不过,她的担心全无用处,因为家宴那天出了点小小差错。 离夏至还有几天的时候,邑伯就开始带着下人去采买用品布置王府,家宴的菜色也是后厨里提前就备上了的,连那锅高汤都已经吊了好几巡。此外还有各色果子,美酒佳酿。因为秦王和世子都还在养伤,酒都不是什么烈酒,其中有一种酒,是从西域传来的果酿,初一入口同果汁没什么分别,后劲却极大。原是为世子妃备了果汁的,可被分装到精致的小壶中后,那传膳的小丫鬟就犯了难——这酒和果汁在外观和气味上都简直一模一样,师傅交给她时她稍微分了神,一转手就分不清了。她是万万没有那个胆子去各尝一口的,惊惶之下又不敢同师傅说捅了娄子,于是干脆稀里糊涂眼睛一闭就呈上去了。 等到坐在林知意对面的虞凌霄发现时,那壶酒已经被她喝完了大半。 原本她被虞家两兄弟一左一右地围着,两人一个给她布菜,一个就要给她盛汤,一个帮她剥虾壳,另一个就要给她剔鱼刺。两人仿佛是两只开屏的孔雀争奇斗艳。 林知意简直要晕了,找机会拼命给虞辰司使眼色,就差站起来敲开他脑壳看看里面在想什么。没见着你阿兄就在旁边?还不收敛些,是生怕他不知道你干了些什么事情吗?她还没想好怎么同虞堇年开口呢。但虞堇年就像没注意到不对劲似的,只是一边细致地给她布菜,把处理过的吃食放进她的盘子里,一边叮嘱她小心烫。林知意只好也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一边吃一边假装很忙地一个劲儿地喝手边那壶“果汁”。 只是喝着喝着,人就飘了起来,好像走在云端上。耳边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膜般,逐渐变得遥远。身形微晃,她只能双肘支在桌边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早在她面色开始发红时,坐在她正对面的虞凌霄就已经注意到她怕是喝错了东西。这小妮子同前世简直没什么分别,吃东西的口味一样,连喝醉后的反应也一样,她曾经就偷了玉霄的酒喝,被发现时还抱着坛子坐在一棵树下,红晕爬了满脸,一晃一晃地还要稳住身形假装自己没醉。此时看到她还要继续伸手去倒酒,他终于是没忍住,站起来拿走了她手边的壶,顾及周围还有下人,他克制住了直接将她抱起的冲动,招手叫人带她下去休息。 家宴设在主院,也就是虞凌霄的院子,几个嬷嬷用椅子抬着林知意去了就近的一间厢房,两个贴身的丫鬟给她喂了些醒酒汤,无奈酒劲太大,收效甚微。醉后的世子妃娇气得很,哼唧着不愿意再动弹,她们只能迁就着给她净了面,又哄着已经半梦半醒的她漱了口,服侍着她睡下。 她离席之后叁个男人都没了什么吃饭的心思,匆匆结束了用膳。临走前虞堇年不放心地去厢房看了一眼,丫鬟说世子妃已经睡下,他也不忍心再吵醒她,只是坐在榻边看了她一会,给她掖了掖被角,就离开了。 …… 林知意其实并没有完全睡着,只不过那样什么都不做地闭眼躺着很舒服。面颊因为醉酒而发麻,稍微想一点事情就会头晕,稍微动一下浑身就发热,只有这样什么都不想也不做地躺着。外界的讯息对于此刻的她来说都没什么意义,其他的事情也不应该由她考虑,总会有人把她服侍得舒舒服服的。从未经历过这种感觉的她自然不知道这就是所谓断片。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去想。思绪一片混沌,想一出是一出,一会想为什么虞堇年那么久不回来,一会又想之前嫁来北地前他们怎么都不告诉她秦王一家其实都长得很好看,一会又想,为什么她就可以那么轻易地被作为政治博弈的牺牲品送过来?就是因为娘亲不在了吗? 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感到有什么从腮边滚落。她在哭。 忽而身侧床榻下陷,一个高大的男人身躯覆上来,似乎没料到会看见她的泪水,愣了一下,随即拿起帕子温柔地帮她揩去了,又将她拥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他应当是才沐浴过,身上还带着湿意,被勃发的肌肉蒸出水气来。林知意嫌热,也不肯睁眼,嘟囔着推他。 推不动。 她身上还残留着浓重的果酿甜香,整个人闻起来可口极了,叫来人忍不住把她拥得更紧。烦躁地又推了两下,林知意不满,语速慢吞吞:“虞堇年,你是狗吗这么重……”身上的人稍有停顿,随即又没听见似的继续纠缠她。宽厚的掌轻轻揉捏她胸乳,酥酥麻麻的,有点舒服,她喉间滚出两声满足的哼哼,又感觉那手似乎在一寸寸丈量她体格一般游走过全身,渐渐地身上的每一处肌肤似乎都被点燃了一般,痒痒的,撩拨着她心弦。身子已经在性事中变得越发敏感,腿间那朵蓓蕾因此已经开始吐露水液,可难为她混沌的脑子里还能想起来自己的夫君是带着伤的:“不、不行……你的伤……” 静默了一小会,因情欲而低哑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好得差不多了,不碍事。”没等她用那混沌的头脑去思考这是不是自己夫君的声音,樱唇就被以吻封缄。先是试探,登堂入室,得寸进尺。男人吃得凶,缠着她小舌不放,像是在吮吃一块可口的蜜糖。分开之际扯出细细的一线银丝,林知意大口喘着气,彻底软在男人身下。男人却不急着入她,而是接着在她身体上轻拢慢捻。耳后、侧后方的颈窝、乳尖、腰侧……他似乎对她身体所有的敏感点都格外熟悉,细密的吻夹杂着轻轻的啮咬落下,她呜呜咽咽叫得越来越婉转,身下的水也流得越来越汹涌。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似的,小臂胡乱攀上男人的脖颈,将脸埋进他胸前,小声地、带着哭腔地呓语,男人侧耳听了一会,才听出她语无伦次说难受。 他低笑了一声,捉住一只她乱动的手,带着诱哄的语气问她:“哪里难受?” 林知意眨巴两下半眯着的眼睛,努力地向他描述,细白手指先是点在胸乳上:“这里还要摸摸……”然后又往下,点在阴核和肉花上,哼哼唧唧的:“这里痒……嗯……” 随着她的动作,每句话都叫男人感觉身下肉柱更硬一分。他一只手满足她的愿望,去抚慰她柔嫩的奶团,稍微加重了些力道,揉得她呜呜啊啊地直叫,另一只手探去她下身,给她的甬道扩张。即使前戏做得足,男人还是怕伤到她。 终于,在那口穴肉自发地催促般地绞上他手指时,他将手抽出来,扶着肉柱,慢慢地推进那口甬道,甫一进入,饿了许久的媚肉就拼命地挤上来,如同一张贪吃的小嘴,急不可耐地缠吸着。 随着肉柱的深入,酸胀和舒爽一并从下身传来,林知意舒服得哼叫,可是很快她又开始哭——明明已经进得很深了,为什么还要往里进?那柱头已经抵上她宫口的软肉,可却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凿得她又酸又疼,还有一种让她感觉可怕的快意。 “不、不要了,出去出去……”她蹙眉,又开始推搡着身上的男人。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一如前世的她,明明毫无芥蒂地将一切都交给他,却在最后又抽身而去。今夜明明是她先向他打开身体邀请他进入,可现在却又叫不要。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继续一下一下地凿着那团软肉。 “呜啊……好酸……”身上的人不仅没听话地退出去,反而还顶得更用力了些,林知意又委屈又生气,又抬腿要蹬他,混沌中嘴巴比脑子更快一步,“讨厌……唔……虞堇年……才不会这样……不要你……要虞堇年来……啊啊啊——”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毫无防备的,体内那根肉柱突然极快极重地捣弄起来,每每都是几乎完全退出去,又再次一插到底,柱头和柱身上的青筋一遍遍刮过甬道,带出股股热液,宫口的软肉被狠狠鞭笞,极致的酸、麻、胀不停地袭来,如同过电般游走全身。 “不、不要……呃……不行、啊啊——”宫口的一圈软肉在这般凶狠的进攻下丢盔弃甲,被迫逐渐张开一个小口,又被乘胜追击的男人抓住机会,终于一下子肏进了那个温暖的蜜壶之中。林知意不受控制地失了声,浑身都绷紧了,只有眼泪还在流个不停,糊了满脸,下身流的水却比眼泪还要多,都被满满当当地堵住,只能沿着缝隙一点点地往外淌。 柱头被极富弹性的软肉箍住,退无可退,男人干脆就这样小幅度地来回碾磨着,每动一下,那种过分刺激的感觉都叫身下人不由自主地颤栗。尤嫌不够,他将手抄进女子的背后,把她抱起来,面对面地带着她坐起身,如同观音坐莲一般。他身形本就比她高大许多,坐起来后她只到他胸口,腿盘在他精壮腰间,整个人被完全打开,钉在他的性器上,没有任何缓冲地把那根肉柱吞得极深。 “太深……等一下、等一下!”还没适应那种前所未有的被填满的感觉,那双掐在腰间的大手就带着她上上下下地颠簸,吞吐那根炽热的硬物。霎时间,女子发出濒死般的呜咽,头向后仰去,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 男人一手扶住她的脑袋,让她与自己对视,指腹轻轻覆上她婆娑的泪眼,轻轻揩去她的泪,一手继续掐着她的腰迫使她接着吞吃他的阳物,平日清冷的声音此刻因为动情而柔和了不少,带着几分恶趣味:“这个时候还提他恐怕不太合适。阿月好好瞧瞧,我是谁?” 激烈的情事,林知意的醉意化作出的汗消散了大半,颠簸间眼前景象不大清晰,她费了点劲才看清面前人的脸—— “父王!”她失声惊叫,瞬间彻底清醒了。 得到了想要的反应,虞凌霄低声笑起来。 “不行、父王……不……呜呜……”林知意挣扎起来,不过是蚍蜉撼树,掐在她腰间的手没有停下,反而带着她吞吐得越来越快。体内的那根肉柱抖动起来,不好的预感浮现,她惊恐地哭着摇头,瞧上去分外可怜,但却不能唤起男人任何的怜悯。柱头渐渐膨大,浓白的浊液打在宫壁上,烫得惊人,女子也因此又小小地高潮了一回,脱力地靠进他怀里。 这是不对的,事情不应该这样的。虞辰司是,竟然连父王也是。迟钝的大脑还不想面对混乱的现实,但林知意觉得她不能再待在这里,她该要快些离开才行。 于是她拼命地从男人的怀里钻出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床边爬去。 仍然硬挺的阳物从那口销魂蚀骨的嫩穴中滑出来,但虞凌霄并没有在意,他像玩弄猎物的猫一般,就这么静静看着她,先给她希望,又在她好不容易拖着酸软的身子爬到床边,将将一只手伸出帐幔外的时候,捉住她纤细的脚踝,一把拖了回来,就着后入的姿势,再次将性器送进那还在流着淫水混杂着白精的脂红穴眼里,一插到底,还松软的宫口被再度打开,被迫又一次含住了那根可怕的肉柱。 这次他不再犹豫,也不再心软,无视了她的哀求哭吟,只发了狠地肏她。 这不是最可怕的。 小腹处不妙的下坠感让林知意更加羞耻又恐慌,她突然死命地挣扎起来:“放开我……呜呜……我、我想……” 虞凌霄几乎一瞬间就懂了她的意思。曾经一起生活过那么久,他对她了如指掌,总是能精确地知道她想要什么。 而且,方才之所以没有及时制止她喝那么多酒…… 于是他不仅没有放开她,反而一言不发地轻易压制了她的反抗,抽插得更凶。 下坠感越来越明显,偏偏那根凶器还非要往那处顶,灼热感越发强烈,终于在又一次的重顶和内射下,她又一次攀上顶峰,但这次与之前不同的是,除了阴穴里吹出的水,尿口也渗出了一滴、两滴,最后再也控制不住,伴随着细细的水流,林知意仿佛听见了有什么碎裂的声音,她不再挣扎,转而变成了低声啜泣,最后开始大哭。 知晓不能再逼她,即使依然没有完全得到满足,虞凌霄还是从她体内退了出来,又叫了水,抱着她跨进浴桶,仔仔细细地清理了一遍,爱液和精水洗得干净,留下的指痕一时却消不掉,青青紫紫的,在白皙的肌肤上分外扎眼,看得他又气血上涌。 动作轻柔地给她擦干身体,原先的亵衣已经被弄脏没法再穿,这院里也没有女子换的衣物,虞凌霄干脆拿了自己的一套亵衣给她裹上,抱着她躺下,一下一下地顺着她脊背轻抚,将轻吻印在她额头,低声哄她,一如前世哄她睡觉一般。林知意却不理他,只是哭,可是哄她一事上,虞凌霄,亦或是玉霄,一贯都是极有耐心的。林知意虽恼他,也抵挡不住他哄人手法娴熟,加之方才消耗了太多体力,渐渐地眼皮发沉,竟真的就这样睡去了。 作者君ps:存粮放完了,后面要一边写一边发可能会慢很多……大概,嗯,四五天一章吧(望天),但是一章四五千字,假如换算成一天更1k字,也差不多的啦~ 再ps:前面剧情写那么赶就是为了早点炖上肉!这应该是近期写得比较满意的一章了,如果吃得开心请!夸!我!后面h情节会比较多了,下章不出意外大概会写到兄弟盖饭吧